第二堂
一年後的這天冬夜,宋辰時忽然大半夜的跑到我房裏來狠心將我搖醒,聲稱要同我討個說法。
討個毛說法啊這大半夜、三更天的!晦氣!
燭光昏暗,我被他那張大臉嚇得直接滾落了床,裹著被子仰麵躺在床底下,嘴裏嗚嗚嗚著就是沒敢叫出聲來,而他本能地自個兒身子壓了上來瞪眼警告我別亂叫。
這個時辰我自然不敢胡亂叫喚,隨便驚動一個人,我的清白隻怕天還未亮就全沒了。
借著床頭的燭光我眯了眯眼。看清了來人,我便當是虛驚一場,並且迅速用“這人腦子不好別去計較”說服了心下一股衝動,兩袖拳頭緊了又鬆,一場燎原毀林的大燃燒被我的理智硬生生克製成了妙曼燭火。
從我認出他那一刻起我就閉眼,中邪一般催眠自己:他爹是當朝丞相,他哥哥是軍功顯赫的大將軍,他母親是太後的侄女,他是太後的親親寶貝孫侄兒……他就是個活菩薩。
唉……
真正的謀士,便要能屈能伸,能彎能直。
雖然關府與宋府同為鄰裏,但不代表我和宋辰時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比喻有些瞎,但就是這麼回事——咱倆不熟。
且自從他兄長徹底搬出了丞相府、他成人後大失眾望,竟去培英書院當了授課先生……我待字閨中(……),他在外也算是忙事業,我倆出門見麵的時間就完全反著來了。
就說我與他根本不熟嘛。
彼時我後腦勺枕著地板,望著屋頂瀉下的那一小方清冷暮色,腦袋還處在呆愣中,問他話的語氣頗五味陳雜:“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爬牆的,還會上屋頂……你會輕功?”
我印象中的宋辰時,應當是大風刮起抖三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不懂水;西門吹雪,洋洋灑灑間黯然倒地的極品小白臉類型。
小白臉竟然會爬牆這種高難度的技術活?你托麻在逗我?
而他今夜一番,竟是脫胎換骨了。
誰知他嘴一撇,滿目鄙夷,回我:“難道我素日吃個飯如個廁都要向你彙報?”
他壓在我上頭,我被困無法隻能瞪著他。他嘴唇一噏一合、眼睛一閉一睜、表情一絲絲微妙的變化皆入了我眼。
我有點囧。
當今的書院先生都是如此喜形於色、詞不達意,且絲毫不願與沒文化的人好生相待的嗎?
兩相望,對了須臾。
我憋不住話,使勁往上拔了拔脖子,說:“兄台,萬事好說,你能不能先起開?”
他倔著性子回:“不能。”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麵子的男人。
後來他還是起開了。
因為他聽聞我喉頭正發出一陣刺耳而惡心的“嗬~”……一口老痰的雛形正在我嘴中暗暗醞釀著。
並且,他為了顯示自己對我真的沒有半滴非分之想,毫不含糊、一個囫圇讓開身,說走就走!擺了個最帥氣的、一手支地坐姿歪頭看我。
而身下的、一口吞下了雛形老痰的我啊……
生命真是頑強,一隻裹得跟巨型毛蟲模樣的我竟能胡亂扭捏著……還真給我爬了起來,四下搖擺勉強站了定。
說書人道得不錯:人生啊,真是處處充滿著奇跡與機遇。
我哆嗦地抖著身子,暫時卸了棉被,蹙眉嗔怪他:“你是一個夫子,難道你就沒有半點‘男女授受不親’的覺悟嗎?”
宋辰時起來站在我身後,適時地拾起被子往我背上一蓋。他捏住一角,我半個身子裹在被子裏也捏住一頭,我原地轉了個圈……大家好,我是新鮮出爐的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