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2
第二天一早就接了江童的電話,她說她做了個很不好的夢,我問:“夢到我死了?”她說:“我夢到你上了戰場。”
“本來嘛,世界是一片遼闊的戰場,人生是到處紮寨安營;莫學那聽人驅策的啞畜,做一個威武善戰的英雄!”
“嗨,你這人真行!我都急哭了,你還……”
“你做這個夢是因為我跟你講過。”
“這個不一樣了,我夢到有個人趴在草叢裏,在你背後,我大聲喊你,可你就是聽不見,結果……”
“結果死了!對吧?你怎麼跟我媽似的,五迷三道的。”
“閉嘴!你去找鄭海燕了嗎?”
“還沒去呢。”
“你別去了,好嗎?”
“因為你的第六感?”
“你能不能嚴肅點兒?我跟你說,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你信嗎……我就知道你不信,愛信不信,用得著你信?”我聽聲音像是哭了。她離婚之後像是換了個人,多愁善感,動不動就掉眼淚。我說:“我找她的原因你是知道的。你也不想我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吧?”
“那我們就離開北京,去貴州,去雲南,去廣西。躲得遠遠的,還不行嗎?”
“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我不想像隻老鼠似的被人追來追去追著玩,我想和你過踏踏實實的日子。”
“你這樣不是給她送上門了嗎?”
“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不找她,她就不會找到你。”
“婦人之見!鐵了心要我的命,遲早的事。”
“多活一天不好嗎?”
“你是知道的,我不滿意我現在的生活。”
“好吧!我知道你是對的,可我就是害怕,你知道吧?”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或許我真的不知道,輕視或低估了她。她又說她想回到過去,這讓我難免有些反感,不是跟她說過嗎?時間的河流淌過的,無物駐留。
我哥也不想我去,本是說好的,又反複,這叫反複小人。他隻好開著他公司的小麵帶我到了鄭海燕家的樓下。他說:“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住這兒。”廢話真多,他還要和我一起上去,令我更加反感。
開門的是個小姑娘,圓圓的小臉,一雙大眼睛羞怯地閃動,個頭比孫曉荷稍小一些。我問:“小妹妹,你媽在家嗎?”
“你是誰呀?”帶著奶味兒,是個膽小的孩子。還沒等我回答,一個女人出現在她身後,用濃濃膠東味兒的普通話訓斥道:“誰讓你開門的?跟你說了多少回了?”
我問:“鄭姐吧?”
“你是?”上下打量,從我的臉看到我手中的水果。
果然不難看,臉型有些像鄭海生,眼神中還帶著幾分嫵媚,隻是個子高了些,給人五大三粗的感覺。我說:“您應該認得我,雖然咱們從沒見過麵。”
“你到底是誰?”又從我手中的水果看到我的臉。
“鄭海生的同學,孫嘉樹。”說話時,我始終保持微笑,我確信她不是自以為勝算在握的,我要的是友善的、親切的,就像是去看望劉長年他媽,而開門的卻是他姐姐。
她強裝鎮定,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和你談談。”
她把我讓進客廳。家裏就她娘兒倆。家裏裝修得不錯,房子也夠大,牆上還貼著壁紙,藍色的番蓮花,凹凸有質,便宜不了。一米見方的背投,老丁家也有一個,還不是最貴的時間買的,一萬多。真皮的沙發、紅木的茶幾、景泰藍的落地燈,處處彰顯著財大氣粗,隻是牆角的發財樹漸已枯黃,肥大的葉子所剩無幾。她把孩子關到孩子的臥室裏,請我落座,問我喝水不,我說不喝,她知趣地點點頭。她和我麵對麵地坐在單座沙發上,中間隔著茶幾。她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什麼,看樣子不像個惡人。我說:“我這次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見見鄭姐。以前好多事情和好多話都是通過別人的嘴巴傳來傳去,連鄭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彼此難免有些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