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下的雪43(1 / 2)

第七章 1 3

我不知道老人是死是活。我去自首了。我把電話關掉了。

警察問我為什麼當時不報警,我說當時沒想好,其實是根本就沒想起來。警察又問沒想好什麼,對啊,我沒想好什麼?想說明白這個問題,隻好從頭慢慢說起了。要不要從還沒上學說起呢?我得好好想想。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事,除了江童的姥姥,因為她去世了。

警察去了膠州,找到了鄭海燕,也去了我家。他們調查的結果,都是我所知道的,唯一我不知道的:鄭海生的日記和課本是埋在他的墳裏的,至於怎麼到的那個人的手裏,鄭海燕不知道。

江童搬了回去。她媽罵過我,還想打我,被警察攔住了。老丁說我多餘報警,我哥也這麼說,我要不說,沒人知道老太太的死跟我有關係。老丁夠哥們兒,陪我說了好多話,我也感覺輕鬆了許多,他說這事情不怨我,我也漸漸如此認為了。江童一直都沒理我,一個多月了。老丁說:“不著急,你倆不會因為這點事分手,她離了你,活不下去。”想和她說說話,也不接我電話,隻好寫下來,隔三差五發一封,還短信提醒過她,她也不回。去過她單位,也去過她家,老遠的看著她,一個人,神情落寞的。她心中想的是什麼,我不知道,隻知道她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想,或許江童再也不會理我了。我的噩夢才真正上演,我和她一起,隻能毀了她的生活。翻來覆去,想了好久,也和老丁探討過。最好還是決定,寫封信,告訴她:結束吧,徹底分手吧,再不來往了!

沒有打電話,隻是發了封郵件,不知道她看了沒有,其實,看與不看已無甚分別。

鄭海燕對警察的解釋是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她的所作所為令我越想越惱。我跟老丁說:“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秘密,以前總是躲避,迷惑,既而又是躲避,今天,必須解開。”老丁不想我走,可也沒辦法。我說:“放心,完事就回來。”他說:“相信你,不信我自己也信你。”奉承我,聽得出來。

除了老丁,沒跟任何人說。下了火車,直奔鄭海燕家。半夜,敲了半天門,沒人開。在附近找了家旅館住下,一早,又來,還是沒人。她的鄰居開了門,說她家孩子得了白血病,現在去了青島,也不上班了,好像連車都賣了。我給我哥打了電話,他又通過林聰打聽到鄭海燕的消息,說她跟她閨女正在青島海軍醫院,她前夫也不管,因為一檢查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我沒回家,因為我哥以為我還在北京。

在病房的走廊,她和大夫說著話,邊說邊哭。我一直觀察著她,一直等他們說完話。大夫走了,她目送著大夫,也發現了我。我就這麼站著看她,看她怎麼看我。她擦幹了眼淚,撩起淩亂的頭發,悲傷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強,強裝的堅強,不過是死前無望的虛榮。我就是這麼看著她,沒有一點動作,沒有一絲表情的變化。最終,她向我走來,問我:“說吧,想怎樣?”

“說說你閨女吧!”

“我閨女關你什麼事?”

“關誰的事呢?”被我問得一時語塞,我說:“先說說你閨女吧,我身上還有點錢,看我能不能幫上你。當然不是為你,也跟你我之間的事沒關係,跟鄭海生也沒關係,隻是衝孩子。”她還是沒說話,眼神裏全是迷惑,我又說:“我說過的,你太不了解我。”

“你……”

“如果你連問題都沒想好,就不要說話。你放心,我不會報複你的。我和你不一樣。”

“你到底想幹嗎?”

“救你孩子命!”

“為什麼?”

“為什麼?你連這個……我操,”那一刻,我暴怒,二十多年來的怨氣,自打認識了鄭海生就積下了的,那一刻,全都化作了漫天的唾沫噴到了她臉上。我說:“你說,你懂什麼呀?你一什麼都不懂,你還有臉跟我這麼多年沒完沒了!你懂什麼呀?你拿什麼跟我沒完?操,你真逗!你這叫什麼狗屁人生啊?人為什麼活著,你懂嗎?你懂個屁!你丫狗屄都不懂,還跟我這兒沒完,你配嗎?你弟弟跟我們之間的故事,你知道嗎?他當年是怎麼欺負劉長年的,你見過嗎?連劉長年是誰你都不知道,你還他娘的……你就是他媽的……操,你媽!”我捏著腦袋,閉著眼,冷靜了好久,她也一言不發。之後,我說:“我來呢,就是衝孩子來的。救你孩子呢,也不單單是為這孩子,也為我。救別人的性命,是救自己的靈魂。操,跟你說這個,你哪兒懂啊?趕緊吧,帶我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