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達長跪在地上,開頭用阿拉伯語,之後用另一種語言輕聲祈禱起來。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橢圓形的窗戶,又低頭祈禱起來。不知為何,他漸漸地全身抖動,悶聲悶氣地大哭起來。他又極力克製自己,不去打破小屋的安靜。

一輪圓月逼近小窗,冷漠的月亮依舊循著它的軌跡移動,露出慘白的光芒。杜達從地上站起來,兩手緊緊地抓住桌棱。慘敗的月光照射在狹長的桌子上,桌上停放著用樹枝紮綁而成的狹長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身穿黑色綢衣的女子。這女子枯瘦如柴,異常幹癟,藏身於衣褶之中,勉強可見。她雙臂纖細,交叉在胸前,手上還戴著銀光閃爍的戒指。

杜達轉過身,焦急地等待著什麼。

當圓月印透在窗戶中間,一個纖弱的身影呈現在窗外。在銀白色的月光下,這個身影顯得黑白分明。杜達激動地低聲祈禱:“你忠實的仆人在這裏……猶如往昔一樣,我在您身邊!溫和、無罪的瑪麗亞!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請伸出你纖細的手來撫摸我的額頭,給予我力量。”

杜達貪婪地凝視著窗外的身影,期望她能睜開眼睛,活動臉龐,實現複活。“命運啊,到處是劫數!我堅強的意誌也無法對付可怕的命運啊!你摧毀了我看中的一切,打碎了我備好的一切,破壞了一切符咒。可是,我仍不屈服!”

月亮逐漸遊離小窗,而纖弱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杜達突然跪倒在地,咬住手指,悲慟不已,卻還強忍著。他心想:“瑪麗亞如此潔淨、無罪,卻客死異鄉。我最後一次瞻仰她的身影,明天將會把她安葬在一個永遠安靜的地方。”

院中突然傳來呐喊聲:“杜達,治印人杜達!快開門,不然我們就要破門而入了!”杜達被驚醒,猶豫片刻便迅速起身,爬回了自己的房間,小心地蓋好暗室的門。敲門聲急促而厚重,杜達將門閂推開。一個黑人奴隸高舉火把跨進臥室,帶進來濃密的油煙味兒。奴隸身後,一個身披條格鬥篷的人站在門檻上。這個人正是杜達認識的哈裏發手下一個身手不凡的侍衛。

“你就是那個治印人,‘虔誠者杜達’嗎?”

“你說得很對,尊敬的曼蘇爾——正義之劍,至聖哈裏發寶座的堅強侍衛!”

“現在你跟我走一趟,讓我們見識見識你虔誠到何種程度。奴隸們,抓住這個人的雙臂,捆住他,防止他趁黑夜溜走。他是個巫師,會變成蝙蝠飛走的。”

“我的主人,我會唯命是從的!”杜達順從地抬起雙臂,任由兩個黑人奴隸用粗硬的繩子將他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