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我為沙耆拍照(1 / 1)

最近,整理照片時無意中發現三張沙耆先生畫馬、與人合影的照片,令我喜出望外。我隻知道徐悲鴻先生擅長畫馬,想不到專攻油畫的沙老先生對中國畫也十分精通。戴上老花鏡仔細看照片中的那匹馬,威風凜凜,氣勢磅礴,好似正向你飛奔而來。凝視良久,當年我為沙耆先生拍照的情景猶在眼前。

那是1986年的夏天,我在原東錢湖畔的海軍四一二醫院政治處工作,市局某領導攜夫人到我院療養,得知前些年在我國畫壇轟動一時的沙耆正居住在醫院不遠的韓嶺鎮學生家,崇拜畫家又喜愛書畫的某領導就接沙老先生來醫院作畫。院方十分敬重這位當時已72歲的老人,對他關愛有加,讓他在陽光充足的會議室作畫。大概畫了兩三天,院領導叫我給他們拍照,於是,我拿來單位的海鷗照相機,當時也不懂什麼光圈、快門,隻是憑感覺拍了沙耆畫馬,沙耆與某領導及夫人、還有沙耆與院領導及有關人員的合影。

鏡頭中的沙耆,留板刷頭,頭發已白,濃眉,臉瘦,嘴有點癟,穿一件長袖白襯衫,是一個瘦小的老頭,但精神矍鑠,現在看來很像他的那張自畫像。那時,我根本看不出他是什麼大畫家,也不像什麼“中國的梵高”,倒很像是一個在農村的退休工人。初次見麵,感覺他話不多,為人卻慈祥和藹,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長者。作畫時,他戴上老花鏡,展開宣紙,毛筆在硯池裏蘸幾下,停頓片刻,一邊嘴裏不知吃著什麼,一邊就開始運筆,畫馬頭,再畫鬃毛,或重或輕,運筆自如,寥寥數筆,一氣嗬成,轉眼間一匹奔騰的駿馬便躍然紙上,頗有徐悲鴻先生的畫風。應我的要求,沙老也為我畫了一幅馬,我很是高興。

照片衝印出來後,除了送給院領導,我自己也留了幾張,於是就有了我拍的有關沙老先生在醫院活動的照片。說實在,當時由於還沒有互聯網,加之部隊相對閉塞,作為一個鄞州人,關於沙耆的那段輝煌的曆史,我知之不多。隻是聽說他是一個瘋癲之人,愛喝酒,誰給酒喝就給誰畫畫,我們醫院大門口的郭家峙汽車站牆上的老虎就是他的傑作。隨著歲月的流逝,沙老在我院作畫的事我也就淡忘了。

到地方工作後,由於工作的關係,我對沙老的認知逐漸多了起來,從熟悉沙耆或收藏沙耆作品的人口中知道了許多關於沙耆的人和事,還知道他和沙孟海是堂兄弟。特別是參與表現沙耆藝術人生的現代音畫越劇《藜齋殘夢》排練,通過多次看劇本,又去塘溪鎮沙村的沙耆故居參觀後,我對他不平凡的一生有了詳盡的了解。在政治上,早年他投身革命,在上海與進步學生一起赴南京請願,參加了上海的反日示威遊行而被捕,“文革”中又被扣上“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在藝術上,他從小有畫畫天賦,先後在國內四個學校學美術,又自費去比利時留學,成為皇家美術學院院長巴斯天教授的入室弟子,其油畫《吹笛女》《雄獅》等震驚中外畫壇,並與畢加索等名畫家的作品一起參加展覽。在感情上,他深愛分別多年的妻子,又難以拒絕皇室公主的追求,長期在思念與誘惑中苦苦煎熬。再說白一點,其實沙老一生隻有兩件事:畫畫,等妻子。真是一個十足的藝術怪才。

從時間上推算,沙耆來醫院作畫時,正是他病情大有好轉,在創作上又迎來一個旺盛時期。這段時間,他常去外地寫生,舉辦畫展,在民間留下了大量的優秀作品,震撼畫壇。我想,在中國畫壇上,像他這樣有著非凡的經曆,較深的藝術造詣,影響深遠的畫家是極少的。

沙老一生素描、油畫、國畫、雕塑都十分精通,又是徐悲鴻老師的高足,那年我好奇沙老畫馬有徐老師的風骨也就不足為怪了。

遺憾的是,當年由於我的年輕無知,更不知沙老在中國畫壇的地位和藝術成就,我並沒有請人把沙老為我畫的那幅馬裝裱,隻卷起來放在抽屜裏,以後曆經幾次搬家,整理物品人多手雜,畫作不慎遺失,終生遺憾。好在我為沙耆先生拍的那幾張照片尚在,成為我與先生交往的珍貴的回憶。

今年是我國傳統的農曆馬年,3月29日是沙老先生誕辰100周年紀念日,滿懷對沙老先生的崇敬之情,寫就此文,以為紀念。

(2014年 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