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店的時候我腦袋還沒有恢複,一時間太多的回憶湧進。我以為有些東西我忘記了,沒想到到現在還曆曆在目。又藍發現真相的那一天叉著腰站在我的麵前,不管她身上穿的是範思哲的小洋裝,讓我想起魯迅說的那個圓規狀的豆腐西施,我默默蹲下撿起她甩在地上的化驗單,又藍說:“原來你不是小狐狸精,因為你根本就是個沒人要的。”我分辯:“我不是沒人要的,我有媽媽。”又藍冷笑的表情其實很動人,可是我在心裏直哆嗦,果然她說:“你的媽媽是個狐狸精,你是個沒人要的,真是一家子。”又藍沒有想到她的這句話把她自己也給罵了進去,然後她又說:“我會告訴爸爸,你媽媽拿你騙了我爸爸,我要把你們都趕出去。”說完就跑了。其實我想喊住她,其實我想告訴她,爸爸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他的孩子,可是又藍沒有給我機會。回來的時候,又藍的眼神凶得可怕,仿佛要將我的身體挖出一個洞。人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仇恨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我搖了搖頭,想將這些煩人的東西搖出去,可還沒往外踏出去,就撞進來一個人,渾身濕透的樣子:“小姐,你這要出去嗎,外麵在下雨。”我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聲小姐叫的是我,很別扭的一個稱呼,我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沒想到他一下拽住我的胳膊:“一一!”

“夏天,外麵在下雨,給你傘。”我回頭就看見尾隨的顧子丘,手裏還拿著一把傘,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不好看,被一個陌生人拽著胳膊,拉拉扯扯,更關鍵的是當著顧子丘的麵。“夏天,他是誰?”“夏天?”那個陌生人似乎對這個名字也很陌生,很驚詫的樣子,拉住我的手也鬆開了,“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顧子丘走下來順勢插在了我們中間:“夏天,外麵在下雨,你拿著這把傘,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我又點了點頭,接過傘準備出門。“小姐,請問你能不能捎我一路?”我和顧子丘一起回頭,發現還是那個陌生人,顧子丘的臉色有些沉,是不熟悉的表情:“一個陌生人邀請一個女孩,你認為合適嗎?”

那個人驀地才想到這個問題,撓了撓後腦勺,笑著說:“你看,我都給忘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舒輕。”然後對顧子丘說:“現在我們算認識了,我能邀請夏天一起走了嗎?”顧子丘冷冷的回答:“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說完就把我往外推,一個勁叫我快走。我掙脫不開,我很想跟顧子丘說,我能感覺得到這個人不是壞人,可是顧子丘不給我說話的機會,這一點顧子丘跟又藍很像,都是倔強又霸道的。等我走得遠了,我還是能看見顧子丘攔著舒輕不讓他走,好像是在給我爭取時間似的,我不由得覺得好笑。

被媽媽收養的那年我17歲,走在路上的時候被媽媽開車撞到,於是孤身的我便趁機假裝失去了記憶,媽媽憐我,認我做女,從此我的人生軌跡一直沿著夏天的路在延續,17歲之前的生命,我已經全部丟棄。可是這個秘密,被又藍發現了。

上了大學之後,爸爸就給我和又藍在外麵單獨租了個房子離學校就近,顧子丘離開學校的那個晚上,我喝多了,醒來的時候,又藍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原來你叫莫一一。我的驚訝是遮不住的,又藍顯然很得意,她又說,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爸爸的,但是我要你明白,你永遠都贏不了我。當時宿醉的頭還嗡嗡的找不著東南西北,又藍的話又是莫名其妙的很,我隻好默認,反正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贏,我這一輩子,做夏天就好了。後來,又藍果然遵守了諾言,這個秘密,竟成了我和又藍和諧相處的原因。

“你現在是叫夏天是吧。”我回過頭,原來是舒輕。他接著說:“你……一直都叫夏天嗎?”我眨了眨眼睛,考慮一下措辭說:“算是改過名字吧。”舒輕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問我:“那你以前是叫什麼?”“大概是叫春天秋天什麼的吧。”舒輕並沒有被我的冷笑話給逗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對不起,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我不置可否的揚了下眉,沒想到他遞給我一張名片:“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默默找我。”我想了想確定沒有聽過“默默”這個名字,準備拒絕,卻聽到顧子丘的聲音。顧子丘小跑過來,已經換了衣服:“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家。”說完還看了一眼舒輕,不耐煩的樣子,舒輕攤開雙手,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