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夏長歎一聲。
“好好的,一個人歎什麼氣。”程昀沒敲門,笑眯眯地走進來。
顏夏的眉宇間露出一抹倦意,強笑了一下,“有點心煩,卻不知道原因。”
“別總把自己繃得這麼緊,把公事放放,讓靳哥帶你出去玩玩。”程昀翻弄著一桌子的文件,歎道:“沒見哪個女人像你這麼愛工作。”
“你當我願意啊。”顏夏放鬆情緒,對他發起牢騷,“靳狂做生意沒有章法,想怎麼幹就怎麼幹,還是攻城掠池那一套,生意是做成了,爛攤子卻要我收。還有,老伍和小萬手裏的非法生意,需要導回正途,可是,從上到下全是漏洞,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隻能自己從頭整理……唉,幸好你和楊名士讓我挺省心,不然,我真快崩潰了。”
程昀笑了笑,“想當聖母感化迷途羔羊,哪是這麼容易。”
顏夏自嘲地笑笑,“我的理想是好的,但……嗬嗬,靳狂說我太天真,這世上壓根沒有清清白白的人。我想也是,連外公那樣的政治家都跟你們牽扯不清,何必再去分什麼是白,什麼是黑?”
“不要說得這麼悲哀。我明白你的心意。”程昀坐在桌沿,低頭看著她,“幹我們這行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你擔心靳哥,想幫他留條安全無虞的後路。我們都明白,也支持你,這不老伍都把靳哥晾一邊,當你的專屬管家了?”
顏夏被他逗笑,“還說呢,你們太過分了,我跟靳狂根本不是那種關係,以後別再叫我大嫂,丟臉死了……我還沒嫁人呢!”
“遲早的事。”程昀悠悠一笑,“靳哥是認真的。大夥兒眼睛雪亮,這點小事還瞞不過我們。”
“認真有什麼用,誰知道他是不是一時貪新鮮……”提起感情的事,顏夏馬上露出女兒家的嬌柔。
“放心吧。對他實施暴力還能全身而退的女人,一百年恐怕隻出一個。”程昀意有所指。高跟鞋事件讓人記憶深刻。
顏夏立刻臉紅了,“唯一一次被你們看到了!”
“是嗎?昨天我在靳哥胳膊上還看到一排牙齒印,那是拜誰所賜?”
“程昀!”
“我們可憐的頭兒,唉,怎麼遇上一隻母老虎……”
“你還說!”
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
兩個人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一個戲謔,一個嬌羞,眼神還有似有若無的接觸。
靳狂眉一挑,墨黑的眸底掠過一道極快的情緒。他隱藏得極深,絲毫看不出異樣,“正好,你倆都在……”
靳狂一側身,門外走進一個黑瘦的男人。
“這是傅恒,新任財務總監。”靳狂介紹完畢,走向顏夏。
程昀離開桌子,走過去跟傅恒握手。
顏夏站起來,審視著那個男人。他的年紀不大,麵部棱角分明,有些憔悴,有些蒼桑,一雙眼睛盡斂鋒芒,有著超越年齡的沉穩,“你好,我是顏夏。”
傅恒的視線與她輕輕一觸,便移開了。
呼……又一個壓迫感十足的男人。顏夏不甚滿意地瞅瞅靳狂。他怎麼盡找些難以駕馭的手下?
靳狂咧嘴一笑,“傅恒是專家,這點你可以放心。我費了不少工夫才把他弄出來的。”
“弄……出來?”顏夏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靳狂剛要解釋,就聽傅恒沉聲說:“我在監獄服刑,靳哥救了我,今後我就聽從他差遣。”
顏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傲。
想不到,靳狂毫不介意他的態度,“程昀,你帶他熟悉一下。要是沒問題,現在就讓任靜跟傅恒交接。”
程昀帶人出去。
門一關,顏夏的質問聲高高揚起:“你幫他越獄?”
靳狂不堪高分貝摧殘,揉揉耳朵,好聲好氣地說:“不是越獄,是提前釋放。有合法手續的。”
“什麼提前釋放!肯定是你搞的鬼!你這個目無王法的野人!”顏夏怒不可遏,狠踩了他一腳。
“嘶……你一直催我找人,我找到了,你又生氣。”唉,女人,喜怒無常。
“可是你也不能找個罪犯回來呀!”
“傅恒是被人陷害的,一個著名學府出來的高材生,待在監獄可惜了。”
“我看這個人不行,不管怎麼說,他有案底,不適合待在公司。”
“你對他有偏見哦。”靳狂坐在她的椅子上,“有案底怎麼了?不能重新做人?他坐牢是替人背黑鍋,又不是真的犯罪,再說,就是真的有罪又如何?我犯的罪少?你不是一樣跟我。”
顏夏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靳狂瞅瞅她,知道她已經妥協,順手把她帶入懷裏。靳狂摘下她的眼鏡,放肆地打量她的麵容,“你若不放心,就試用一段時間,你不滿意,可以讓他隨時走人。”
“哼,你請回來的人,我哪敢攆。”
“為這點小事就跟我生氣啊。”靳狂摟著她,湊到她頸窩聞了聞,“不談公事,跟我說說,我不在的時候想我沒?”
顏夏扭了扭身子,努起嘴,“沒。”
“說謊。”靳狂毛手毛腳地往她胸口摸,“這裏說想我。”
“大色狼!”顏夏拍開他的手,嬌斥道。
靳狂輕笑起來。
顏夏從他腿上下來,把他拉走。靳狂死賴著不肯挪屁股。
“你快起來,我還有事呢。”
靳狂眸光微閃,輕聲問:“你跟程昀剛剛在聊什麼?”
“閑聊。”
“哦,上班時間你跟他閑聊,幹嗎不跟我閑聊?”
顏夏掩唇而笑,“你吃醋啊,說話酸溜溜的。”
靳狂也不害臊,大咧咧地承認:“是啊,我吃醋。”
“大醋桶!”顏夏心裏美滋滋的,拉著他的手,輕輕握了握,“我是不是連跟男人說話的自由都沒了?”
“程昀不一樣。”靳狂臉上掠過一抹嚴肅。
“哪裏不一樣?”
“你喜歡過他,而且……”想起顏夏從未對程昀有過排斥的反應,他心裏就不爽。
“你不提我倒忘了!”顏夏佯裝生氣地叉著腰,“都是你跟程昀一起使壞,毀了我的初戀,這個仇我還沒報呢!”
“哎?那不關我的事,從頭到尾都是程昀的主意。”
“說出來誰信啊。你是他的首領,他做什麼事還不是你授意的!”
靳狂真是百口莫辯,“好好,你說是就是,你想報仇衝我來,總之,不許再跟程昀眉來眼去。”
“我、不、要!”顏夏露出暢快的甜笑,“我偏要跟他眉來眼去,讓醋淹死你!”
“哼哼,行,明天我就把程昀踢到南極去,看你們怎麼眉來眼去。”
“……”
兩人鬧了一會兒,顏夏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靳狂差一點就可以親到可口的小嘴,顏夏一聽電話響就把他丟在一邊。他真正的情敵不是程昀,而是工作!可惡的工作!
“你好。”顏夏接起電話。
那邊沒有聲音。
“你好?”
還是沒有聲音。
顏夏掛斷電話,來電顯示這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正覺奇怪,電話再度響起。
“怎麼了?”靳狂走過來。
“沒事,可能線路不好吧。”顏夏笑了笑,接起電話。
電話裏靜默了幾秒鍾,傳出詭異的笑聲。
顏夏心頭一凜,這毛骨悚然的笑聲意外勾起了一場噩夢。顏夏轉過身,不想讓靳狂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強自鎮定,輕聲問:“你是誰?”
“我是誰?嘿嘿,我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嘿嘿嘿……”
顏夏腦子像炸開了一樣,嗡嗡發懵,“你……”
“你和你母親長得真像,要不是我親眼看著她咽氣,幾乎以為你們是同一個人,嘿嘿……”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他沒死……他竟然活著!外公為什麼沒有告訴她?
“記得送快遞的大胡子嗎?嘿嘿,為了怕人認出我,這二十年我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我很想你呢,嘿嘿,雖然當時你隻有五歲……”
顏夏猛地把電話掛斷,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怎麼了?”靳狂關心地繞到她麵前,還沒看清她的表情,顏夏已然轉身,“顏夏?”
快遞員……竟然是他……他竟然曾經離她這麼近……顏夏扶住漲痛的額頭,痛苦的眉頭鎖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