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一件出土於成都金沙遺址的金箔“太陽神鳥”圖案從上千件參評作品中脫穎而出,當選為“中國文化遺產標誌”。為什麼代表中國古代文化遺產的標誌圖案不是長城、故宮、兵馬俑這些重量級的文物,而是古蜀文化時期一塊薄薄的金箔?
城市童年
今天,人們像談論樓蘭古城和商代的殷墟一樣談論著成都這個城市的母體——金沙遺址,人們對這座晚商至西周時期的古蜀國都邑產生了莫大的興趣,那些神秘而古老的器具正散發出縷縷光輝,這樣的光輝攝住了人們的心魂。有關古蜀國的記憶,大多數人是從三星堆開始的,但是現在,代表金沙遺址文明高度的眾多金器、玉器,也和三星堆遺址的青銅器一樣征服了我們的想象,打破了我們固有的思維和孤陋寡聞的曆史觀。那麼,金沙遺址是一個什麼性質的都邑,它和現代成都城有何關聯,古蜀人在城市規劃和建設上有何傑出貢獻,考古學家又是怎樣把這個遺址逐漸揭示出來的?
按照通常的說法,成都的建城史始於公元前311年,雄風浩蕩的秦國軍隊沿著金牛道穿越秦嶺,一舉滅掉了富甲一方的蜀國。當時的蜀國有著遼闊的疆域、強大的軍隊和高超的冶煉技術,但秦始皇的祖先比沒落的開明王朝具有更加強大的精神力量和征服全國的欲望。秦國滅蜀後,為了加強對蜀國的控製,秦惠王便派遣他的宰相張儀來成都築城。
張儀所築的成都城是按照當時北方鹹陽城的格局修建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屯駐秦國的軍隊。
這座城池在曆史上被稱為“大城”。城內終日回響著戰馬的嘶鳴和秦國軍隊的刀光劍影,因為大城當時隻是一座龐大的軍營,是不允許當地老百姓和商人居住的。隨著人口的增加和蜀地反秦情緒的低落,後來又在大城的旁邊修了一座少城,這就是成都城的發端,我們追溯成都城的曆史,其源頭即是這座由秦國宰相修建的城市。
然而事實上,這並非成都城市曆史的開端,蜀人早就在這塊沃土上建立了自己的城市,而且規模宏大、布局合理,充分體現了建築和管理的水平。從張儀所築的成都城往回追溯,我們知道蜀國開明王朝九世至十二世是定都在成都的,這就是說,在張儀築成都城以前,成都已經有一座像樣的城市了,而且是作為蜀國的首都而存在的,它既是成都平原和周邊地區的政治中心,也是該區域的文化中心和經濟中心。
2001年2月8日,金沙遺址在成都的西麵被揭示出來,它跟這座現代化的城市是連成一體的,兩者的關係就像植物胚胎和苗株的關係一樣親密。那麼
金沙遺址會不會就是消失了的古蜀國開明王朝的國都呢?其實不是的,金沙遺址的曆史比開明王朝國都的曆史還要早。換句話說,金沙遺址才是成都城市文明的母體和根脈,成都城市的曆史是由金沙遺址逐漸培育和演進而來的。從那時到現在,成都已經走過了三千多年的曆史,多麼漫長、壯闊和不可思議啊!
如果用簡單的方式描述成都城市的發展曆史,那就是:金沙遺址——蜀開明王朝都城——秦漢的大城、少城——唐末以後的羅城——現代成都城,其總體發展規律是從西北方向向東南方向拓展。像一棵幼苗發展成為枝繁葉茂的大樹,古代的成都城在唐朝末年時已抵達兩江交彙處,從而奠定了現代成都城的基本格局。
古蜀都邑
金沙遺址是四川地區青銅時代繼三星堆之後最為重大的考古發現。到2002年10月,發掘麵積已接近兩萬平方米,是西南地區有史以來一次最大規模的考古發掘。現已探明的遺址麵積,即這座古蜀國中心都邑的麵積約為三平方公裏。
其實在漫長的古蜀國曆史中,像金沙遺址這樣的“都城”或聚落還有很多,它們像亮麗的星辰一樣照亮了古蜀國模糊的曆史。現已探明的古蜀國舊城遺址已有新津寶墩古城遺址、都江堰芒城遺址、郫縣三道堰古城遺址、溫江魚鳧城遺址、崇州雙河遺址、崇州紫竹村遺址等。
考古顯示,金沙遺址已經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都邑了,它有不同的功能分區和中心廣場,環境和建築也都布置得當,可以說當時的人已經懂得城市的意義和管理的方法了。
宮殿區和祭祀區,這是整個金沙遺址最為重要的一個區域,相當於一座城市的中樞神經,麵積約為一千平方米,絕大部分貴重禮器皆出自這裏。而且該區域還發現有三個器物比較集中的坑,令人想起三星堆遺址發掘出的祭祀坑和玉石器坑。我們無法弄清為何古蜀人要把國之重器深埋於坑中。第一坑為“象牙堆積坑”。彎曲而巨大的象牙像沙丁魚一樣被有序地排放著,體積和重量比我們今天見到的象牙更大、更重,保存完好的象牙尚有潤澤的顏色和堅硬的質地。象牙坑中還同時出土了大量精美的玉器和銅器。第二坑為“石壁、石璋半成品堆積坑”。層層疊疊的玉石器呈西北高、東南低的傾斜坡度,同時附近還發現有與作坊遺址相關的房址和製作石器留下的殘渣等。第三個坑為“野豬獠牙、鹿角、美石堆積區”。精美的石料和動物的骨骼、牙齒堆積在一起,有點像行為藝術,也像遠古人類留給現代人的一盤棋。在這個區域中,應該還有神廟類的宏大建築,它們和各種禮器一道,構成了古蜀國別致而堅定的政治和宗教信仰。可以想象,當時的蜀王或部族首領經常來這兒主持儀式、發表演說,他頭上戴著那條飾有鳥、魚和人頭圖案的金帶,神色嚴峻地祭祀天地神靈,根據季節安排農業生產並疏通可能威脅城市安全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