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個探坑筆直的壁上,地層因為時代和堆積的關係,呈現出不同的層次和顏色,考古學家在層與層之間刻畫了筆直或者波浪起伏的線條,這對於判斷遺址和出土文物的年代序列尤為重要。被雇用參加簡單挖掘工作的當地農民大多是年輕婦女,她們一改往日勞動的習慣,變得輕手輕腳、小心翼翼。
搶救性清理發掘工作完成以後,考古學家開始對金沙遺址這座成都最古老的城進行研究。隨著揭示麵積的逐漸增大和出土文物的日漸豐富,一座遠古都邑的麵目完全浮現了出來。包括古城的布局和功能分區,以及具有普通人生活情況的木(竹)骨泥牆小房子和墓葬等,這些被時間荒廢和遺棄了的東西重新蘇醒起來,並構建複原出這座古蜀國中心都邑當初的樣子。
青銅時代的厚禮
現在我們知道金沙遺址是成都城市的雛形,作為當時的一個巨大都邑,它有著早期城市的所有特征,包括宮殿區、居住區、墓葬區、手工作坊等設施齊全的城市都城,而且還有著高度發達的文化,這些文化毫無疑義是古蜀人用智慧和雙手創造出來的。可以想象,在三四千年以前,森林密布、河水清涼的長江、黃河貫穿中國的版圖,中國的文明開始在遼闊的土地上孕育。各種文明形態像大地上的植物一樣自由生長,滿天星鬥似的地域文明共同彙聚成了中華文化。
金沙遺址的出土文物正漸漸為我們熟悉和熱愛,其中的金箔太陽神鳥已作為城市的形象徽記佇立於人南立交橋橋頭,並且於2005年8月正式被評為“中國文化遺產標誌”。這件金箔的圖案是由太陽的12道光芒和4隻繞日飛翔的神鳥組成,圓形的圖案代表了天地萬物和諧包容的特性,12道光芒和4隻神鳥讓人聯想到一年四季和時序的變更。整個圖案高度抽象和完美,叫人睹之怦然心動。
金沙遺址出土的兩萬多件文物中,以禮儀性用品最為豐富,而實用性的器具不多。這些精美的禮器有的是非常完整而大型的,比如玉琮、玉璧,而有的隻是其他大型禮器上的零部件,換句話說,今後還有發現其他大型禮儀性用品的可能性,甚至包括三星堆遺址那樣大型的青銅器具。
為什麼在古蜀文化遺址中會發現如此精美而眾多的禮器呢?這跟當時的社會形態是有關係的,因為古蜀時期的政治體製尚屬政教合一的模式,
政治權力的維係往往是通過宗教的形式來完成的,因此這一時期的人們十分重視禮儀性用品的生產製造,甚至用“國之重器”四個字來闡述它們的價值。再加上古蜀曆史當時並未被納入中原曆史的範疇,因而這些器物在造型上就與中原器物判然有別,顯得飄逸詭秘,想象大膽豐富,充滿了古蜀文化特有的飽滿、奔放和熱情。
金沙遺址是目前國內出土玉器數量最多的遺址,種類包括玉琮、玉璋、玉劍、玉戈、玉璧等十餘個品種。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一件堪稱國寶的翡翠綠玉琮被完整地保存下來,它高約23厘米,上麵有著極其華麗的微雕、細若發絲的花紋,還有一個人形圖案在光潔的綠玉上若隱若現、栩栩如生,讓人無不為古蜀人的鬼斧神工所折服。遺址內還出土了全國最大的玉璧。這都說明當時禮器製造工藝的發達和宗教意識的濃厚。
遺址中出土的石器和石器半成品、原料等也很豐富,造型十分生動逼真,是四川地區發現的年代較早、製作最精的一批石器,總件數目前已超過300件。通過照片,我們可以看清一件“跪坐石人像”,它的頭發如河流般朝兩邊分開,辮子長及腰際,嘴唇和眼眶塗著黯紅色的朱砂,雙耳穿孔,兩手被牢牢地綁在身後,它有可能是三千多年前一個奴隸的形象,這個形象同三星堆祭祀出土的奴隸石雕仿佛一母同胞。端詳這件石器時,感覺不到哪怕一點粗陋的痕跡。還有那隻精美絕倫的臥虎石雕。這些都反映出古蜀時期的石(玉)雕工藝已經達到極高的境界。
除上麵提及的玉石器外,金器應當是此次金沙遺址出土器物中最引人矚目的種類。那些薄如蟬翼的金箔被打造成形狀各異、寓意不同的器物,包括金麵具、金帶、圓形金飾、喇叭形金飾等40多件。其中的金麵具與三星堆青銅人像上的麵具相似,那種眼部被鏤空的神秘感與黃金質地,給人以亙古不變的曆史凝重感和滄桑感,仿佛古蜀人的眼眸從來就未離開過這片土地似的。而且,遺址出土的那條象征權勢和威嚴的金冠帶是用金條捶打而成的,長59厘米、寬4厘米,上麵壓印著4組由鳥、魚、箭和人麵圖像組成的圖案,令人想起三星堆出土的金杖上的動人紋飾。
散發著古蜀人智慧之光的青銅器本來是三星堆文明的標誌性器物,此次金沙遺址出土的青銅器雖然不能和三星堆媲美,但其數量也很驚人,達到了70多件。唯一不足的是,這次出土的多為小型器物,尚未發現類似於三星堆青銅神樹和青銅大立人像那樣的“龐然大物”。但是隨著大型銅器附件、銅尊圈足殘片以及大型銅異形器殘片的出土,也不排除今後發現的可能性。誰能預測古蜀人的物質寶藏和精神饋贈到底有多麼驚世駭俗呢?
如今,在設施一流、陳列手法豐富多樣的金沙遺址博物館,你可以穿越數千年的曆史時光,去細細品味古蜀文化的神奇和浩瀚,去朝拜古蜀國神奇的祭壇和精神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