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戰前時光(3 / 3)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幹爹不能丟下自己的家不管!

——那可是周家祖宗傳下來的家業!

李少聞蓄勢而來,然而敗興而歸,男人卻胸有成竹,並不沮喪,仿佛勝算在握。

他不沮喪,周慈卻沮喪地垂下頭,小聲說道:“帶累你了,怡聲。”

怡聲很溫和:“阿慈,是我插手你們家務事,應該是我說抱歉。”

阿慈抱愧:“是我厚臉皮。”

——是他厚臉皮,賴著不走。

——可是怎麼可能永遠賴著人家呢,人家又不是自己的誰,早晚自己得回家裏去,是早晚得回去,可他就是想晚一點、再晚一點,其實自己現在傷著的腿已經可以拆繃帶了,可以拄著拐杖走了,可是他就想著讓怡聲抱——怡聲的懷抱很溫暖呢!

周慈告訴自己,我養好了腿,就回去。

——他養好了腿,就可以跑路了。

山不轉水轉,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總有恩怨兩清的時候。

當天夜裏,周慈是心事重重地睡了,睡到最深處,還不忘抓著怡聲的手不放——像抓著生命中的某項缺失。

接下來,是一段忙碌時光。

準確的說,是江怡聲開始忙碌起來——忙著給西安香港兩地發電報,忙著確認時間,忙著搖電話打聽什麼時候有船可開。

他忙著等電報,等得神思不屬、心神恍惚,飯桌上周慈就見怡聲挑了兩口飯怔怔出神。

周慈惶惶地低下頭。

——怎麼就害怕了呢,怕人家走,怕從此山長水遠,千山萬水,彼此再無交集。

當天晚上,周慈守在一旁,怡聲坐在電話機前,等著電話,電話鈴響的時候,周慈聽到怡聲大著嗓門重複說著:“確定了嗎,確定了嗎,香港皇後大道,喔喔喔,皇後大道,好好好,好極了……”

周慈呆呆看著怡聲嘴巴一張一合,男人笑道:“現在就等著搞船票——真是,世道不好,這個時候可千萬別打開了。”

這個時候,周慈在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他這個人一向隨遇而安,很少下決心要做什麼——一旦下了決心,那就是非做不可了。

七月上旬的一天夜裏。

外麵已經天色濃黑,江周二人洗漱更衣,關燈上床。江怡聲這兩個月和阿慈同起同臥,熟稔之至,這時就在黑暗中閑閑撥兩撥阿慈的頭發,口中細細問道:“你的腿……這是大好了?我看可以扔掉拐杖了。”

阿慈粗聲粗氣道:“是可以了。”

然後想想又追加一句:“可我就是覺得疼——我這條右腿是練過功夫的,傷不得。我想再養養,慢慢來。”

周慈又補一句:“急不得。”

江怡聲拍拍他腦門:“嗯,咱們不急。我不急,你也別急——我看你最近心浮氣躁的。”

周慈心說,怡聲你還看得到我——眼睛都放電報上麵了!

周慈不出聲,江怡聲拉過被單蓋在對方的腰腹上麵,雖然天氣大熱了,可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男人把一隻手放到阿慈的懷抱裏,笑言道:“哪,抓著——睡吧。”

周慈:“……”

房內先是寂靜無聲,後來就悉悉索索地起了聲響,被子起起伏伏地隆了起來——周慈趴到了怡聲的胯間。

江怡聲昏昏欲睡,是在腹下一陣衝動中睜開眼睛,他在黑暗中茫然地睜眼,雖然感覺到自己的大家夥被人體溫暖濡濕的柔軟口腔包裹著,雖然很有感覺,可是他意識不太醒——這麼多年了,自己就是低血糖。

過了好一會兒,江怡聲才出聲問:“……阿慈?”

他懶懶地抬起身子,拉了床頭燈的繩子,一室敞亮。

江怡聲盯著埋在自己雙腿之間的那顆鴉黑頭顱,這可真……出人意料,他驚魂未定:“老周,你這是……?”

至寂靜中,周慈抬起頭,眼睛亮晶晶——仿佛是蒙上一層淚膜,男人的嘴角溢出一絲白濁,然後,江怡聲看到他鼓著腮幫子把所有的精水都吞下了肚。

周慈騰出了嘴巴,用來說話,他說——還是一臉抱愧:“對不起。”

江怡聲啞然。

周慈哀哀怨怨地進行了道歉:“我對不起你,怡聲。”

他之所以說對不起,是因為自己此時此刻對人家——發情了!

本來,周慈是這樣想的,自己欠了人家太多太多,卻又沒有什麼可以還回去的。左思右想,他想了又想,然後福至心靈,“以身相許”。

——他們好像都喜歡睡自己,那就讓怡聲睡上一睡——怡聲也是男人嘛!

周慈是男人,從來沒有幫別人“吹簫”過——他總覺得,這樣做仿佛是折辱了自己。

不過麵對怡聲,他願意折辱自己一下——心裏塞滿了感情、心甘情願,並不是折辱,他想,像那句話說的,與有情人、做快活事。

自己從來沒有跟“有情人”,做過一樁“快活事”,現在真刀真槍地做了起來,周慈被自己嚇住了——胃裏充滿了怡聲的東西,刹那間,他“起立了”!

周慈小聲的、討好地再說一次:“對不起。”

——對不起,本來是想讓你上我的。

——可是他卻生了想上對方的心,所以對不起。

周慈仰頭,看了怡聲很久很久。燈光打在怡聲赤裸的頭臉手足上麵,其實怡聲穿著衣服那倒沒什麼,動人是他脫光了衣服——不知怎地,自己就是有一種想把怡聲從衣冠楚楚揉搓到衣衫不整的欲望。

江怡聲呆了一呆,漸漸回過神來。

他沒有動,依舊仰躺著,江怡聲沒有問阿慈為什麼說對不起,眼下這個情景,好像說什麼都不適合——尤其是做,不適合,不大好。

周慈慢慢挪身過去,挪到怡聲的身畔,抬手越過怡聲的胸膛,他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酒壺,男人仰頭喝了一口,然後想想,周慈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能壯膽、酒是色媒人。

——他急需壯膽,因為心懷不軌。

江怡聲眼前覆著一片陰影,他凝望著眼前阿慈那上下滑動的喉結,目光落到阿慈下巴那凹進去的弧度——很好看,很吸引人。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江怡聲心說,怎麼就覺得人家一個大男人好看呢,還吸引人——吸引自己的目光,這可真是……

他心裏“真是”了半天,總覺得不大對勁,是了是了,自己都沒有生氣——生氣什麼呢,應該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才是,這可真是……哎,江怡聲想著,不由自主地搖兩搖頭,稀裏糊塗、一團亂麻!

周慈規矩了半天,漸漸開始不安分了。他壓在怡聲身上,用手指去梳理對方淩亂的頭發,他說:“我親親你好不好。”

然後,沒等人家答應,他飛快地親了人家的嘴角一下,親完他抬眼看了怡聲一眼,怡聲沒有反應——至要緊沒有拒絕、推開!

周慈趁火打劫,他又叭嘰啃了人家的嘴巴一口。

——他覺得自己一腔熱火——甚至是愛火,他想,自己快要被活活燒死了!

周慈這把火沒有燒成——燒成功。

——江怡聲推開了阿慈,也沒有用力,隻是輕輕一推,因為知道對方還傷著腿。

因為周慈願意退開,所以隻是輕輕一推。

江怡聲把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嘴唇上麵,這實在是太奇怪了,自己怎麼就沒有討厭呢——阿慈的吻!

一團酒氣,他想。

江怡聲想著,自己明明在這個肉欲上麵,很淡的,不會輕易發情,可是剛才聞到阿慈鼻息間充滿的酒氣,他心裏微微一動,有種啃回去的衝動。

這個感覺可太……江怡聲掏光肚子裏所有的存貨,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然後他困了,想睡。

江怡聲溫和極了,仍然口稱“阿慈”,閉上眼睛說:“阿慈,關燈。”

——他保持溫和。因為覺得在這個事情上麵,是自己占人家便宜了——人家都給自己做口活了!

所以阿慈親吻自己一下,好像不過分。

——僅僅一個吻,不過分。

接下來相安無事,二人相擁相抱,一覺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