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早上就要集合了,一想到這個,我就慌得再也睡不著,連忙爬起來,去敲冀惠彥的門,再過一會兒,楊小勇也起來了,我們仨就迷糊而又清醒地,坐在那兒合計。唯一能肯定的是,17號的報道,基本算是廢了,我們反複地想這事該怎麼辦,左想右想,中間還接待了大使派來確認情況的工作人員,麵對他們的關切,隻能口不對心地說著,跟台裏再商量一下,再等等、再看看,拖延著,忍著時間的煎熬。
眼看著到了午後,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不得不做一個決斷。我說:“我們表決吧,是執行命令走,還是不走。”
“能不走嗎?怎麼能不走?”他們倆異口同聲地問。
我說:“不走,咱就躲起來。”接下來,我告訴了他們一個很極端的辦法,那是個瘋狂的念頭,最後的掙紮與賭博。
傍晚的時候,我把阿布叫到飯店,交給他三本護照,這是我們央視伊拉克戰爭報道組三位成員的唯一合法證件。我告訴他:“從明天開始,你就失蹤,隻有我能找到你,別人都不行。隻有明天一天,躲過去了,這一關就過了。”
阿布雖然不知道我的意圖,但仍給予了足夠的信任,他連聲答應著,收好護照便匆匆離開了。
那一夜,我們在拉希德飯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3月18日淩晨2點,冀惠彥還坐在窗台上發呆,他問我,小水啊,這法子能行嗎?我裝睡,沒回應他,其實是心裏也沒底。這麼冒險的事,誰說得準呢。但是現實是,這是惟一的辦法。
淩晨5點,天還沒亮,我們就趕緊開上車出門,離開了拉希德飯店周邊。海事衛星電話斷了線,阿布專門幫我買的伊拉克版手機“二哥大”也關了機,打定了主意要與世隔絕。
後來新華社的同行告訴我,張維秋大使在使館門口足足等了我們兩個鍾頭,甚至讓人去飯店找我們,卻毫無結果。快9點多的時候,我聽說大使他們一行人還在等,有點坐不住了,我就跟冀惠彥他們倆說,你們先找地方待著,我還是去一趟。
我惴惴不安地打車到了使館,一眼就看到張維秋大使,所有撤離人員都在門口,車輛都已整裝待發。
我假裝一臉慌張無奈地跑過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大使說:“大使,不好了,我們那個伊拉克的雇員今天早上不見了,我們三個人的護照都在他手裏,我找了他一早上,怎麼也找不到人。沒護照我們走不了,到了約旦口岸,您這邊也說不清楚啊。伊拉克本來就是警察國家,現在又這個局勢,沒有護照肯定不行啊……”連說帶比畫,表情和音色都足夠誇張焦慮,“要不你們就先走吧,別耽誤了,我繼續找那家夥,找著他拿了護照,我們就跟上來。況且那家夥還拿著我們的錢,沒錢我們也沒法從新聞部和飯店那邊結賬啊。”
張維秋大使就那麼盯著我,眼裏滿滿都是“你就騙吧”,那種識破的感覺,但是又拿我沒有辦法,我心裏一陣陣發虛。我們就這麼四目相對了半天,他終於無奈地鬆口說:“好吧,你們一定要馬上來,我們在邊境口岸等你們。”
我心裏一塊石頭“咚”的落地,滿腦門都是汗,嘴上說著“好的好的”,想著趕快把他們哄走算了。
大部隊從我麵前離開的時候,新華社的老同事跟我道別,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一拳就捶在我肩膀上:“你小子行啊,你那護照現在就在身上揣著吧?”
我一臉誠懇和無辜,嘿嘿地笑著:“說什麼呢,我是真的找不著了。”一邊說一邊還推他,“趕緊走趕緊走,我們馬上追你們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