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圓山飯店舌戰“台獨”(2 / 3)

酒喝得熱鬧了,大家也聊開了,話也就開始升級了。一開始,大家說話都很拘謹很客氣,甚至於都說“大陸的朋友”怎樣怎樣,用詞很小心。到後來,就開始有點火藥味了。後來我才知道,飯桌上坐的有幾位,是民進黨的“少壯派”,很受高層的賞識,觀點上也比較激進,可是我當時並不知道。大家喝著喝著,突然我就發現,有一個坐在我對麵的老兄,瘦瘦的,梳個很亮的小背頭,開始說一些類似於“我們台灣和你們中國”這樣刺耳的語言。

那位老兄一看我坐在團長旁邊,又比較能喝,別人又介紹說我是“國嘴”,問我問題就有點略帶挑釁,一點一點地逼近,剛開始他就問:“水先生均益,你們現在在中國做新聞,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嗎?”

我按照個人一貫的理解回答他:“無論在哪個社會,包括在台灣地區,做新聞也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個人觀點一定要和你所代表的平台的立場相吻合。我們在根本上是記者,要傳達的首先是客觀事實,我又不是評論員,不是理論家,不能上來以後就先是一大堆‘主意’,隻要說的是客觀事實,想報什麼就報什麼。”

緊接著,他又拐彎抹角問了一些新的話題,總是“你們中國我們台灣”這樣地說,我之前就覺得心裏有點不太爽,好幾次想提醒他,但又沒找到合適的方式,怕不禮貌,也怕無意中挑起“敏感話題”,讓現場氣氛失控。但是,酒勁一點一點在往上走,人也一點一點開始“嗨”,話題也越來越進入實質,越來越有挑戰性,越來越刺激我對酒精的承受能力。

剛開始,我還一直想:反正飯桌上,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我不接你茬就完了。沒想到後來,那位老兄邊上又多了幾個幫腔附和的,也在那兒拿話挑撥。到最後,一位老兄直奔主題地問了:“你是中國的記者,你覺得要是我們台灣獨立,有沒有這種可能性?”然後直截了當就問,“中國會不會動手?”

我是真不想接話,盡管他們老是衝著我問,我邊上不是還有團長嗎?我就示意我們團長說一些“官方”的話,類似於“我們中華民族是一個民族,自己人肯定不能打自己人,台灣曆來是中國的一部分,我們當然還是希望不要走到這一步”這樣的話。可對方不太滿意,衝我說:“其實台灣獨立不傷害任何人,反倒會給你們中國省掉很多麻煩、卸掉很多包袱。水先生的分析和判斷是怎樣的?”

這時候,我對酒精的控製終於到達臨界點了。我倒了一大杯酒,對那位仁兄恭恭敬敬地說:“我敬你一杯。”他還推辭說:“哎呀,我們不要喝這麼多。”

我就說著“主隨客便”,有點挑釁意味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坐下來正色說:“既然這位老兄問我,那我跟你說說我個人的感受,你也是中國人,你別老跟我‘你們中國、你們中國’地叫板,你回去查你的祖宗十八代,你一直都是中國人!”接著,我對他說,“既然你問到這個,我不代表祖國大陸官方的任何機構,我們在這個飯桌上,都是私人朋友,我隻代表我自己。”

我就給他講了一下我爺爺的事,我之前也說過,我爺爺是參加過辛亥革命的,是國民黨文化界的高級官員,也是西北地區的文化名人。我告訴他們:“我爺爺當時半條腿都踏上飛機了,但是他最後還是選擇留在這邊。後來在‘文革’時期,他也因為這段曆史受到過衝擊,但是老爺子到臨終時也沒有後悔過。曾經也有人問過他,你當時要是把幾個兒子帶去台灣,現在你家就不至於這樣啊,但是我爺爺一直到最後都堅持說,你就算去到台灣也是中國人啊,這兒就是我家,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所以我不後悔,也從來沒後悔過。”

我講這個故事,也是想用一些親情、人文的因素,軟化一下現場氣氛,換個角度切入。然後我對他說:“你剛才問我,假如台灣有一天宣布獨立會怎麼樣,我不知道黨中央、國務院會怎麼決定,但我是個記者,我有條件和機會接觸到很多祖國大陸的老百姓,而且現在網絡很發達,你不信,去祖國大陸的各大網站看看,反正我覺得,廣大人民的意見肯定是,決不答應!”

我說著說著越來越激動,那麼一大杯金門高粱的勁道就衝上來了,說話就有點收不住,有點“趾高氣揚”。按照同行團員的形容,我那天像個領袖人物一樣,站在那兒“指點江山”,邏輯還很清楚,說理也一層一層的,反正最後的結論就是,台灣如果闖了紅線,宣布“獨立”,那就沒有任何的餘地和退路,一定會有戰爭。團長一看局勢不妙,隻能打個圓場,帶著我們迅速退場了。我那天確實也喝多了,頭很疼,一回去就睡了。

老實說,現在回想起來,我說的真的就是我個人的觀點,既不代表電視台,也不代表任何官方。海峽兩岸的曆史問題再怎麼紛紜複雜、起伏風雨,我們都無法想象,把台灣從中國版圖裏分離出來。13億中國人絕大多數不會接受,那麼政府肯定要對這樣的民意有所回應。其實後來,我們的領導人也說過,不排除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兩岸關係最好是和平協商解決,但如果有一天,台灣真的要宣布“獨立”,那這事就沒得可談了。

第二天吃早飯時,我們團長專門坐到我旁邊來,憂心忡忡地跟我說:“水老師,你一邊吃,我一邊跟你談談。”然後他把昨天的事跟我重述了一下。我當時一聽,很有點吃驚,這才意識到,前一天我“喝斷了片”;一覺醒來,感覺記憶都有點模糊了。

我就特別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醜,或者真的說錯什麼話了。團長安慰我說,那倒沒有,但是你的言辭和觀點太露骨了,語言也有點暴力。他說:“昨天晚上沒好意思跟你說,那幾個人確實是民進黨背景,他們有點故意把這事挑起來,如果咱們一旦開始雙方論戰,那這個性質可能就變了。很多媒體都在盯我們這個團;台灣地區的媒體也很八卦,很善於將任何領域、包括政治領域的事情,都能弄成八卦。咱們後麵還有好幾天,這次主要也還是參訪和交流,以友好為主,能不能考慮一下,別因小失大。”

我有點如夢初醒,也有那麼一點點後怕,連忙反省,並說下回你們別推著讓我喝酒了。因為台灣也是個酒文化的社會,人家請你們,你們都不喝,多尷尬,好像很沒麵子、很跌份。因為團長他們那天確實跟對方說,水先生酒量不錯,就他跟你們喝吧。我就說,你們以後也替我分擔一下,也都喝點,這樣我也就不會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