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2)

她匆匆穿了衣服打開院門,還沒顧得上打個招呼,就被李興旺拽著胳膊拉出了門外。這一路他走得飛快,也不說話,隻拉著她胳膊的手十分用力。

夜裏寒風更緊,成月落張了下嘴,就被灌進了一股冷風,登時透心的涼。

等到了一座院子的門口,李興旺的腳步才放緩,成月落緩過口氣來,問:“出什麼事兒了?”

李興旺回頭看了她一眼,道:“穆平邱死了。”

“啊……”然後她一抬頭,忍不住又“啊”了一聲,指著鳳凰樓的招牌問道:“他……他不會是死在了鳳凰樓吧?”

“正是。”

這可了不得了。要說這穆平邱為人著實令人生厭,死了倒也沒什麼,可惜時間地點都不對。要是死在了入邊城之前或是進匈奴之後,這事兒也就是大家茶餘飯後說道說道,過過嘴癮。可是他偏偏死在了邊城,死在了鳳凰樓,隸屬於邊城衙門的職責範圍之內。而他偏偏姓穆,六大世家的穆家,帝都穆家,如今是連皇室也要讓三分的豪門大家。穆家如今這代,正宗嫡出的也就兩個人,除去這穆平邱,剩下的便是當今太子妃穆平蕪。也就是說,穆平邱這一死,幾乎是斷了穆家香火。這等大事,上麵怪罪下來,衙門一幹人可就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整棟鳳凰樓被重兵把守,氣氛凝重而肅穆。

還沒進屋子便聞到了血的腥氣,以這個濃得膩人的氣味來看,血流的怕是不少。

進了屋子,實實在在的嚇了成月落一跳,這血流的也忒多了吧。

穆平邱的屍身倒在離床三步遠的地上,雙目圓睜,寫滿了不可置信和恐懼。想來這憑借祖輩蔭護在京城裏,執掌進軍享榮華富貴的公子哥,絕然不會想到會有這樣命喪邊城的一天。致命傷是頸間割破大血管的傷口,幾乎立刻血跡飛濺而出,染紅了床幃也染紅了身旁的人,鳳凰樓的姑娘,朝雲。

此刻她渾身是血,整個人都在顫抖,抱著雙膝蜷縮在床邊,臉埋在膝蓋裏低聲哭泣。

鳳凰樓因占了幾分貿易往來地利的緣由,生意可以說是紅紅火火,樓裏的姑娘形形色色人數倒也不少。隻是這朝雲,成月落倒是識得的。約莫半個月前,禾日在鳳凰樓喝花酒缺了銀兩,人被徐媽媽扣住了,托了人找她去贖他。

成月落打發了來人,去地窖裏扒拉出來兩個紅薯,支了爐火烤起了紅薯。烤的外焦裏嫩甚是饞人,她一狠心把兩個紅薯都吃了。抬頭看了看西邊天空快要垂下的鴨蛋黃,時候不早了。跑回屋裏從酒壇子裏翻出來二十兩銀子。擱在手裏數了又數,數了再數,結果令她很是失望,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兩。

張燈時分,鳳凰樓前依舊是熱鬧非凡,賓客絡繹。懷裏的銀子都被她捂熱了,胃裏的紅薯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夜風漸涼。成月落一咬牙,邁了進去。因是扮了男裝,不僅沒有遭到阻攔,反而受到了熱情的接待。當然,這個熱情在她說明來意之後,頓時灰飛煙滅了。徐媽媽塗著大紅蔻丹的手指一指樓上,“禾爺在朝雲房裏。月落姑娘自便。”

房門未開便聽到裏麵傳出的悠揚樂聲,成月落好歹當過十多年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皆有所學。聽這音色應該是古箏,彈奏者技藝可以說是出眾,比她當年所知的不少名門女子彈的都好。料想這彈奏者容顏氣質大約不俗。

推門而入,先看到的是一身黑衣歪在榻上的禾日,人模狗樣的。在他對麵臨窗坐著一名青衣女子,懷抱古箏,微微垂首正在彈琴。她容顏確實不俗,隻是精氣神差了些,膚色呈現出不健康的蒼白色,似一朵花兒正待開放時被霜打了一般,能量未及釋放反被憋住了,讓成月落想起了一個詞,鬱積在胸。

見她進屋,禾日眯了下眼睛,衝她笑笑。那女子停了琴音,起身向成月落行禮。

成月落端了架勢作揖道:“姑娘有禮。”

禾日頗為好笑的看著她,“何時起如此文藝了。這是朝雲姑娘,這位是成月落。”

“成姑娘有禮。”

“朝雲默默散輕絲,樓閣淡春姿。朝雲姑娘曲音繞梁,倒真叫這春姿淡了不少。”

朝雲眼中出現一抹亮麗的神采,麵色紅潤,正欲開口卻突然眉頭緊皺,捂住心口咳嗽起來。

那一聲聲劇烈的咳嗽似是要將心髒咳出來一般,成月落擔憂的看著她。

禾日倒是絲毫不在意,淡淡道:“她身子不大好。”目光在她身上尋索了片刻,微笑著道:“你方才那句話說的甚是文藝,連帶著你這個人也文藝了起來。”

“那你是樂意見到文藝的我多一些呢,還是不文藝的多些。”

“自然是文藝的多些。”

“禾公子若是還我那二十兩銀子的話,我可以文藝許久的。”

禾日笑彎了眉毛,擺擺手道:“我突然發現不文藝的你,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的。”

那二十兩銀子自然做了那打狗的包子,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