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幾棵筆直的黑鬆樹,柯勒看見了那隻美麗的雄鹿,鹿頭上生著一對樹杈般美麗的大角。此時,它正低著頭,在雪坡上享用美餐,那是一叢沒被大雪埋住的黑醋栗。柯勒停住步子,默默地計算著捕獵它的可能性。
計算半天,柯勒得出一個失望的結果——它追不上這隻鹿。
如果是成年狼,勝算很大,但是柯勒不但又瘦又小,還餓得前心貼後心,即便勉強出擊,最後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麅子逃得無影無蹤,白費力氣。現在,對於虛弱不堪的柯勒來說,一口氣也是非常寶貴的。
從天亮一直走到天黑,重重疊疊的山嶺和黑鬆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它走一會兒,歇一會兒,盡量保存體力。最後,它實在走不動,就一頭栽在雪地裏睡著了。
這一夜,柯勒差點兒被凍成一塊大冰坨。第二天一早,柯勒掙紮著起身,舒緩舒緩麻木的身體,繼續踏上沒有目標的旅程。爬過一個小山坡,一條山澗出現在眼前。山澗裏的水已經結冰,看上去像一條堆滿積雪的淺溝,兩旁長滿帶刺的灌木。柯勒沿著岸邊往下遊走去,灌木的亂枝刮著它淩亂的狼毛,積雪噗嚕嚕地落下。
突然,柯勒強烈地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它猛地抬頭,一個巨大的灰影帶著一股風迎麵撲來。
柯勒根本沒機會看清對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情急之下嗖地跳進溝裏,順著斜坡嘰裏咕嚕滾下去,溝裏的石頭磕在它身上,疼得它渾身哆嗦。身後的猛獸窮追不舍,眼看就要被抓住了。柯勒已經走投無路,也沒有一點兒反抗的力氣,隻好拿出狼崽兒的絕招——裝死。
柯勒又翻滾了幾下,便微眯著眼睛,四肢僵硬,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那個灰色的猛獸也停下來,盯著地上的柯勒,探頭探腦地打量著。
這是一隻雪靈,一身煙灰色的皮毛上撒滿深褐色的斑點,十分華麗,一條蓬鬆鬆的長尾巴翹在身後,飄逸靈動地輕輕搖擺。夏天的時候它住在終年積雪的山峰上,捕獵長著大角的岩羊。冬天到了,岩羊遷徙到山下的鬆林裏,雪靈也追逐著獵物下山來。
雪靈棕黃色的瞳孔中流露出疑惑的光。它覺得很奇怪:這隻幼狼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死了?
雪靈伸出毛茸茸的灰色大爪子,撥拉著柯勒的身體,柯勒一動不動。雪靈還是不死心,又把碩大的腦袋湊近柯勒。突然,一股難聞的臭味撲鼻而來,鼻子靈敏的雪靈被嗆得連打幾個噴嚏,迅速逃也似的向後跳了好幾步。這下它相信,眼前的幼狼真的死了,說不定還是得了可怕的疾病死的,要不然,怎麼會這麼臭呢?
雪靈害怕被傳染,連忙躥出溪溝,輕輕一躍,跳上一棵大鬆樹,灰色的身影像一團疾馳的烏雲,快速消失在堆滿積雪的枝頭,隻留下簌簌的落雪聲回蕩林間。
柯勒一直屏著呼吸,側耳傾聽,直到那落雪聲完全消失,它才睜開眼,慢慢地爬起來。確認安全後,它骨碌進雪地裏,把沾在屁股上的臭液體擦得一幹二淨。那是狼儲存在肛門裏用來標誌自己身份的腺液。剛才的緊要關頭,柯勒急中生智擠出腺液,惡臭的氣味果然嚇走了敵人。
死裏逃生的柯勒,受到極大驚嚇,再加上摔得頭暈眼花,它的精神越來越委頓,四肢好像踩在軟綿綿的白雲上,一步一晃地繼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