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坑人了(1 / 3)

古尚書作為專業人士,安排的頭一件工程並不是將圖紙投在地皮上起圖,更不是取土築牆,而是開鑿河道,引水灌溉農田。經營長安,得先讓百姓安頓下來種田才好,不然糧食都要不夠用的了。到時候,百官百姓的衣食,就能把國家財政給拖垮一半兒了。

能有這樣的老手幫忙,顏神佑的工作無疑是輕鬆了許多。她一開始也隻想到了授田、搭建臨時居所這樣的事情,連耕牛、種子、農具都想到了,反把灌溉係統給疏忽了。她的設想裏,是水陸兩路的運輸係統,將來是要開鑿運河,支持運轉的,倒沒想到河渠的灌溉作用。

見古尚書規劃得宜,顏神佑暗叫一聲僥幸,虛心向古尚書討教。反正她現在也沒有旁的事兒了,六郎被拖了來,就是來做苦工的,顏神佑可輕鬆了許多。古尚書不敢掉以輕心,建城沒什麼,讓他提心吊膽的是顏神佑跟顏靜嫻兩個人都帶著孩子,兩家的孩子都很小,長安城還沒有建成,條件比較艱苦,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古尚書就地跳進正在開挖的護城河裏把自己埋了都賠不起!

古尚書再三思忖,悄悄給六郎打了個報告:這裏工建挺亂的,您是不是把您外甥接過去上個課什麼的啊?小孩子上學,打基礎很重要的!現在擱這兒瞎混像個什麼樣子呢?他在昂州,應該是擱東宮那裏聽太師太傅們講課的,現在……對吧?

之所以不與顏神佑講,是覺得顏神佑的主意很難改。古尚書曾隱諱地向顏神佑提出過這個問題,顏神佑卻說:“他還是跟著我才好,多知道些民間疾苦,學些為人處事,也不是壞事。”她接納了六郎的意見,調整了對寶寶的教育策略,卻也沒有放棄讓寶寶接觸一下世間百態。總不好養出“何不食肉糜”的傻小子來吧?

古尚書絕望了,改而跟六郎溝通:你是人家舅舅,可不能眼看著孩子的學業給耽誤了呀!小時候一學歪,長大了很難掰!

六郎也有類似的顧慮,在他看來,他們全家,除了他自己,一個個都是不靠譜的。雖然他爹是皇帝,還是開國的那一個,雖然他姐很靈異,還是拍翻了半個國家的那一種,但是這兩個卻是蛇精病!交給顏神佑帶孩子,還是個男孩子,六郎很不放心。

當即寫信給顏神佑:阿姐,你那裏也沒有正式的老師,我這裏倒有一個葉先生,好不好把外甥快遞過來上課的呀?

顏神佑接到信,也躊躇了起來。葉琛的水平她是知道的,她行軍列陣還是葉琛教的呢。雖說新城這裏她也帶了不少文化人來,比起葉琛,水平就要差上一截了。她自認還教得了寶寶,可是她很忙,抽不出多少空兒來。

快遞不快遞,這是一個問題。

正躊躇間,霍白來了。

霍白的到來,意味著顏靜嫻的去留成了要優先做出決定的問題了。霍白風塵仆仆,居然沒顯得黑瘦,愈發顯得冷硬如玉。隻有在與顏神佑等人打個照麵兒的時候,才緩了一緩,對顏靜嫻點頭微笑了一下。

顏神佑道:“這裏眼下還簡陋得狠,先將就一下罷。五娘將兒子也帶來了,你們父子也見一見。略歇一兩天,再一同去見六郎,我也該去見一見他,同他講一講築城的事情了。”

霍白話也不多,應一聲:“是。”

被顏靜嫻牽著手,去梳洗了。

等再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家三口兒了。霍白抱著兒子,顏靜嫻與他並肩,一處往裏走,三人都笑得頗為開懷。顏神佑旁邊坐著寶寶,寶寶大眼睛骨碌碌地看著他姨父——還怪好看的哩。

顏神佑戳戳兒子的小肩膀:“叫人呀。”

寶寶爬起來給霍白見禮,霍白把兒子放下來,也給寶寶一個笑,還說:“從西邊兒帶了些小玩藝兒來,你們一同去看看罷。”表兄弟兩個處得很熟了,各自都沒有旁的手足兄弟,兩隻胖手牽到一塊兒,像是一隻大冬瓜連著一隻小冬瓜,歪歪斜斜跑出去玩耍了。乳母跟著後麵,唯恐這兩位跌跤。

顏神佑對霍白道:“辛苦辛苦,來坐。”

霍白道:“苦倒不苦,就是心思。”

“哦?”

顏靜嫻方才已經聽霍白說過了,此時代答道:“雍州那裏,阿姐還不知道麼?一個個眼睛長頭頂心了都。”

顏神佑道:“我不信霍郎沒辦法。”

霍白道:“冷著他們罷,畢竟不好挑事兒,”侍女上茶,霍白一點頭,啜了兩口,續道,“雍州從未經曆過戰火,雖地處偏遠,其地門閥不似舊京望族那般為人所讚,根基倒是很牢。他們的塢堡,眼下還是難拆的。”

顏神佑道:“慢慢來吧。”

霍白笑道:“這可不大像二娘會說的話——這回不說人作死了?”

顏神佑大笑:“他們不是,還沒有狠作麼?再者,就在昨天,邊關急警。”

霍白坐直了身子:“可是北方胡人有變?”

顏神佑道:“正是,東北那裏不成,他們往西北去了。虧得大將軍早有防備,否則,就要自西方長驅直入啦。”

霍白道:“東北有姐夫在,胡主又在那裏吃過虧,暫時是無妨的。西北那裏……原本舊族勢力就強,現在一弄,塢堡也不得拆了罷?”

顏神佑道:“拆還是要拆的,那裏又與雍州不同,雍州好歹算是自己人,西朝偽官,算個什麼東西?!拆一處,建一處衛所!一頭拆,一頭建,我就不信,防不住胡人。”

霍白道:“此計甚好。拆了他們的塢堡,也要給他們一些安撫才好。否則亂將起來,也夠頭疼的。現在又在築新都,北方亂不得。”

顏神佑道:“所以六郎來了,所以大將軍和丞相都不曾還朝。”

霍白道:“雍州之事,究竟是何章程?總不能雍州竟比旁處不同吧?昂州尚且沒有的優待,雍州似乎覺得是理所當然?我聽他們鄉間有句老話‘升米恩,鬥米仇’給得多了,反而會慣壞人的。”

顏神佑道:“所以讓你去了呀!你有什麼打算的?”

霍白白淨的臉上一片肅殺:“我看他們安靜不了多久的。放到幾年前,我必用計,逼反了他們,連根拔。現在麼……待長安建成,遷豪強至京師,而移民實邊。建學校、興科舉,布仁義於四方。”

顏神佑道:“你具本,不要直遞上去,我使快馬直接遞到阿爹手上。現在不能亂,一絲風聲也別透出去。”

霍白頷道:“我省得,”又問顏神佑要不要一起去見六郎,“我看這裏地基已經在打了,一切有條不紊,二娘合該與六郎多多聯絡的。”

顏神佑問霍白道:“我現在有一事,正為難著呢——五娘是跟著我,還是跟你走?”

顏靜嫻也看向霍白。霍白十分猶豫,他心裏也記掛著妻兒,又恐顏靜嫻與他同往雍州之後不自在。顏靜嫻本是主政一方的主官,到了雍州,怕就不如在歸義的時候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