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的懷疑(1 / 3)

天授三年秋,當顏希真拖著她弟一起回京述職的時候,長安的氣象已與舊年不同。京裏的刺兒頭被拔的拔、壓的壓,一時順服得緊,縱還有心懷不滿之輩,也掀不起太大風浪來了。

顏神佑依舊是親自出迎,看顏希真與李今夫婦二人,也與舊年有了許多的不同。顏希真眉眼之間神采飛揚,李今麵上也不再是籠著一層鬱氣。顏神佑見了便笑道:“你們這是越活越年輕了呀?”

姐妹裏,顏希真與她最熟,上來就要擰她的嘴:“你是說我老了?咱們可是同歲。”嘴巴擰不到了,又來嗬癢。李今抱著手站在一邊,看她們姐妹笑鬧。青驄馬在他身邊打了個香響,低頭隨意啃了兩口半枯不枯的草。

笑夠了,顏希真問道:“山郎什麼時候回來?”

顏希真道:“他且得等一陣兒呢,冀州刺史變動,他留那兒幫幫忙。”

京中的事情顏希真大致都明白些,今年比去年的情勢要好上許多,固然不敢掉以輕心,壓力卻小了不小。是以顏希真也不急著問旁的,顏神佑也不急說著太多,寒暄幾句,說了霍白夫婦什麼時候回來一類。又與顏希仁夫婦倆見過禮。顏神佑往後一看:“今年你們拖了老長的尾巴來,這是將人都帶了來了?”

顏希仁知道一家子的女人都不好惹,幹脆跟著他姐後麵點頭。聽顏希真說:“他們獨個兒上京也艱難,就如一塊兒帶了來就個伴兒。寒門士子,再不拉一把,光盤纏就能把他們一輩子困死在鄉裏出不來了。”顏希仁就跟著點一回頭。

再聽顏希真說:“我這回倒帶了五個女舉人,女人上路,更是不容易。也就是我們這兩個州,換了其他地方你試試,考不考得上另說,便是考上了,她家裏人肯放她上京不?”顏希仁又點點頭。

點了好幾回頭,大致的情況也說完了。顏希真就問:“他們的住處,要怎麼安置呢?”

顏神佑一臉的猙獰:“太學、國子學附近都有校舍的,國子學早開,那裏的人,你知道的,有些個是不負盛名,有些個就是混吃等死。為了讓這些混賬好生讀書,我建國子學的時候就建了宿舍。關裏頭,隻管讀書,十天放出來一天,學不好的,讓家裏來人領!尤其是爵主,國家發給他們俸祿,可不是讓他們安享自在的,都得給我學得好好的,以後好當差。你看,我把禮部的人都帶來了,好引他們去太學宿舍呢。”

顏希真道:“宿舍肯定有多的了,你是說,讓舉子們住到那裏?女舉呢?”

顏神佑道:“那兒不是還有女學麼?住女學裏。女學堂五日一休,也住校的。”

顏希真道:“我這邊有五個女舉人,二郎那裏也是五個,我看旁的地方再難有了。夠她們住就行了。”

顏希仁打了好大一個哆嗦,他的王妃張氏卻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來,問道:“那,咱們家自己的孩子,也能這麼教訓不?”

顏希仁……顏希仁有點腳軟,深深地覺得對不起兒子。

寒暄畢,顏神佑道:“等進了城,我讓阿琴引女舉子們去女學那裏,男舉子還是去太學的宿舍吧。反正隻要考中了,都得去太學再讀一年書來的。”口氣輕鬆,也不再提什麼見一見舉子之類的事情,招呼大家進城。

心裏卻有些沉——女舉子果然比男舉子艱難許多。

在上京之前,她就收到了各地的名單彙總了。南方各州一共考出了四百餘名舉人,這裏麵,隻有廣州、昂州各有五個女舉人,荊州那裏出了一個,揚州有兩個,舊京之地有一個,除此再外,便再也沒有了。不到十分之一。

哪怕考中了女舉人,如果沒有隨顏希真這樣的女刺史,又或者是張氏這樣的王妃一同上京,她們輕易也無法離開家鄉的。李三娘隨顏希禮出鎮揚州,曾來過一封書信,道是原本揚州考出了八個女秀才,待到舉人試的時候,其中有三個就沒有參加——因為家離揚州城遠,種種阻力之下,連考試都不曾來考。

這是個大問題,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正常的科舉應該是頭年春天縣試,取中的是秀才,當年秋天是鄉試,這就是秋闈了,取中的是舉人。轉年春天,各地舉子雲集京城參加會試,號稱春闈,中的人基本就進士、同進士。春闈之後是殿試,再定進士的名次。

當初就是擔心拖得時間太長,中間會有變故,又怕寒門士子沒有路費,是以秋闈之後,就命各地刺史敘職之時將舉子一同帶上京來。萬沒想到,女舉方麵,遇到了比沒錢更大的難題。

顏神佑一路想著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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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城之後,隊伍分作三部分,顏神佑等人往大明宮去,阿琴受命與顏希真的侍女一起,引女舉們往女學那裏借宿。男舉則在禮部郎中的引導之下,往太學單辟出來的宿舍那裏去。男舉們有不願意住太學宿舍的,可以外宿。對女舉,顏神佑還是很謹慎的,要求她們最好都到女學那裏借宿。

李今還帶來了南方的武舉,這個就更好辦了,放到長安附近的新兵訓練營那兒住著。看能不能合拍。

顏希真見她吩咐得妥當,便不再插手。打著腹稿,想著等一下要怎麼奏對。

奏對的時候很順利,顏肅之如今心情正好,總是讓他不痛快的米摯被他請回家吃自己了。楚豐徹底表明了立場,還幫他鎮壓、分化了舊族。樞密院已經草創,就等著取中的人來填坑了。推行科舉的好處不用說,現在文武舉子來了幾百號將近一千號人。

顏肅之恨不能喊一聲:“來吧來吧,都來給老子打工吧!”

見了務實肯幹的侄子侄女兒,怎麼能不開心呢?再年李今,也不像往年那樣一張寡婦臉了,好像找到了第二春,顏肅之看著他也順眼多了。又問他:“你阿婆還好麼?”

李今也很機靈地說:“南方滋潤些,在那裏住得慣了,今年比去年還硬朗了些兒。”說話的時候笑吟吟的。誰不喜歡喜慶的孩子呀?顏肅之道:“你們都是好孩子,老人家也深明大義。”命人賞了錢帛給李今的祖母和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