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山上,山下(2)(1 / 2)

大學四年,他沒有接拍過一部影視劇,不是沒人找,是他不想去。他覺得自己是演戲劇的,隻有在劇場,他才能跟觀眾碰撞出滿足感。影視劇的滿足感現場是沒有的,隻有剪完了放出來才會有。他不喜歡後滯的滿足,他喜歡及時的掌聲,隻有台下的掌聲才會給他帶來那美妙的存在感。

撿柴火時,他聞到村裏有人在燉牛肉。那香味一陣陣飄飄而來,讓他感覺有些餓。小時候,在山上隻要一餓,他便拿個小鋁盆跑到後院找隻母羊擠奶。擠出的羊奶往爐子上一擱,冒了泡,加點糖,便可咕嚕咕嚕喝個痛快。

爺爺奶奶去世後,家裏便沒再養羊,豬圈也被叔叔們刨來蓋了房,隻有院子旁的空地上,還有一些二叔種的花生。

上山時,他到超市裏買了口大鍋。他要把大鍋放在炕上,火一燒,炕一熱,鍋裏就可以燉東西了。土豆、花生、玉米、粉條、白菜、牛肉……有什麼就燉什麼。要是劉曉燁晚上沒演出,就打電話讓他帶幾瓶“二鍋頭”上來。他們就在炕上吃著喝著,盤著腿、聊著天,窗外這時候再下點雪就更好了……

他跟劉曉燁的第一次合作是2005年夏天排《雷雨》。幾乎所有話劇演員都演過《雷雨》,用的都是現實主義方法。他倆覺得不過癮,便有了一個構想,排一部兩個人的《雷雨》,用他倆的才華和力量完成所有角色的切換。

這是部沒有投資、沒有演出計劃,不知道能不能排完,也不知道排完之後到哪兒演的戲。曹禺先生是1996年過世的,按照作者死後五十年作品版權能免費使用的慣例,等到2046年,他們才能在不侵權的情況下排《雷雨》。於是,他們把這部兩人版的地下《雷雨》叫做《2046》。

排練的地方是借來的,天橋劇場的地下室。

每天,他倆先打羽毛球熱身,然後拿出一段劇本開始讀,讀到有了想法就開始排。

偶爾會有人下來,但不是來看他們排練,而是來看場地,劇場計劃把這個地下室改成一個歌廳。

角色的無障礙切換遠比他們想象的艱難。他倆時常一整天腦子都是空白,不知如何進行。剛開始,他倆互相鼓勵,堅持著。盡管這種堅持沒有目的,不知後果,也不見得好,但因為之前說得太有勁兒了,便誰也不願輕易放棄。為了全神貫注地排《2046》,他倆推了好些掙錢的活兒。不過,時間推移,現實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劉曉燁是沈陽人,中戲導演係畢業的,比他高一年級,曉燁本想考研究生留校當老師,但考了三年也沒考上,當時連個單位都沒有。曉燁的情緒逐漸消極,這也影響著他。兩個月後,他倆的《2046》排不下去了。為了避免自己把自己逼成一對瘋子,他倆一同進了孟京輝的《迷宮》劇組。

演出之餘,他倆還是常在一起喝點小酒、談談生活、發發牢騷。有一天,一個念頭突然閃進了陳明昊的腦袋,他對劉曉燁說:“咱倆再弄個戲吧,就倆小醜,外表醜陋,內心光明,對生活有很多意見,對未來有很多夢想,就像咱倆現在。”

“別小醜了,幹脆兩隻狗得了,咱從一開始就低姿態,自己都說自己是狗了,別人還能說咱是啥?再低就是狗屎了。”

劉曉燁家養了兩隻狗。一隻叫“來福”,另一隻是劉曉燁情敵的名字,每當想起自己那喜歡卻又被別人搶走的姑娘,劉曉燁就叫那人的名字,這時,“蒙在鼓裏”的狗便會跑過來給他舔腳。

“對,狗比人更靠得住,狗‘說’的話也比人說的話深情,咱們要用最質樸、最原始的狀態來表達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