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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成長,就是漸漸走近這世界的真相

人生,是場動靜相宜

對於已經把“勤奮”當作一種生活樂趣的我們而言,還要懂得調適自己,在每一個勤奮的日子以外,不僅要保持健康的體魄,還要放鬆緊繃的神經,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有更多時光,用來和人分享我們的價值。

忘了是具體哪一天,偶然地,從《人民日報》的微博上看見一篇文章,大致說的是作者的幾個朋友,年紀輕輕卻已是行業精英,因為他們有超出常人的勤奮,比如說他們沒空逛街、逛公園,而是把上飛機前的幾分鍾還用來工作……最後的結論是網絡上挺流行的那種:他都比你聰明了,他還比你努力,你有什麼理由不勤奮?

我猜這篇文章的作者應該很年輕,便隨手翻翻評論,結果當場被震驚了——上萬條評論裏,一邊倒的反駁聲,不止一個網友道“官博君你過幾天是不是要再轉發一篇文章叫作《警惕年輕人過勞死》”,還有人認定“這種工作狂肯定沒有老婆孩子”,於是炸彈多了就把作者炸出來,開始在評論區裏和讀者辯論,接著就有讀者順藤摸到作者微博,在其微博下繼續論戰或是索性開罵……

我看得瞠目結舌——這不過就是篇時下挺常見的雞血文啊?願意被打雞血的,終有受益就好;不願被打雞血的,一笑置之便罷。至於吵得天翻地覆嗎?

出於一貫的八卦心理,我又去該作者的微博上查了查她的個人信息,公開信息顯示她是某師範類院校的研二學生,再看幾條微博內容和評論區裏與讀者的互動,竟然發現,她的老師,恰是我的一個熟人。

於是,我就特別不見外地把這位作者當成我自己的學生了——可能這樣也不太好是吧?但是眼見著她像孤軍奮戰一樣跟讀者辯論,多少還有些不忍心。

其實,誰沒偏頗過呢?二十四五歲的時候,我也給雜誌寫專欄,那都不僅僅是灌雞湯的問題了——那分明就是給人打雞血。可是那個年代網絡還沒有這麼發達,文字的覆蓋麵與傳播效力都有限,網民數量小卻更寬容,所以即便觀點有失偏頗也不至於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給她留了很長一條私信,如今原文已經記不太清,大致意思是:文章我認真拜讀過,感覺文筆很好,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自圓其說,你的老師是我的好友,我為我的好友在寫作課程上能教出這麼出色的學生感到驕傲又羨慕。然而,網絡是一個信息開放性強、隱匿性也強的地方,每個人都可以在麵具背後肆無忌憚地表達,所以信息的殺傷力也強。簡單說就是,敢在網上說話,就要敢於挨罵,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話說回來,網友說的也未必不是道理——二十多歲的時候,我寫過一本與生活感悟有關的隨筆集,裏麵不乏關於“奮鬥”的雞血,是要到十幾年後,當舊日同窗陸續有人離開這個世界,我才開始意識到,奮鬥固然重要,生命卻也如斯脆弱……

是的,要到一定年紀,才能意識到:原來死亡和疾病離我們那麼近。

年輕的時候,一路高歌猛進,賭的,不過是個“底子好”。可是底子能用來賭多久呢?從大學裏開始晝伏夜出,有人通宵看電影,有人通宵玩遊戲,當然也有人通宵做實驗、寫報告。後來畢業了,走進社會,有人連軸轉地加班,有人連軸轉地應酬,有人連軸轉地相親……畢業後的最初十年,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所有那些積累都與日後的發展方向和生活質量有關。十年過去,運氣好點的開始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如何做,待三十多歲時漸漸成為中流砥柱,以為脫離了各行各業的底層,但其實更大的責任,尤其是要“為他人負責”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所以,三十多歲的人,搞科研的、追新聞的、做電視的甚至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天天蹲家裏碼字的;二十多歲的人,找工作的、忙加班的、日日應酬的、相親不成但總是被逼婚的……有人猝死,有人癌症,有人抑鬱,有人自殺。

有人說這是命,他們說人活多久是上天安排好的——那麼當名牌大學的男生在體育課1000米測試中猝死的時候,當有過人才華的女作者因為抑鬱從高樓上一躍而下的時候,我覺得上天一定跟他們有仇。

2007年仲夏的某一天,一早醒來我剛穿好警服準備出門上班,突然聽到呆哥在房間裏急切地喚我,我趕過去,才看見他趴在床邊,表情痛苦且驚懼地對我說:“快扶我一下,我起不來了。”

盡管,那天在鄰居的幫助下趕到醫院後,醫生的診斷結果隻是長時間伏案勞作引發的重度腰肌勞損,但後來呆哥對我說,當時他內心最恐懼的是:如果自己是脊椎出了問題,如果自己此生再也站不起來,“那你怎麼辦呢?”

生活的真相往往比愛情的浪漫要現實太多:你們再相愛,你們再合拍,但如果其中一個人癱瘓在床幾十年,你當然可以請護工,但一定有些時刻是護工關照不到的。那些需要搬動、擦拭的夜晚,那些大小便失禁的尷尬,那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醫藥費和你再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出門的牽絆……你說“不拖累”,怎麼可能呢?

事實上,如果生活中所有的艱苦陪伴都是“家庭”的題中應有之義,那麼《感動中國》的故事裏,會有起碼一半都不過是尋常。

所以,那天,從此成為我們生活中的一個轉折點——那天以後,呆哥開始堅持每日鍛煉,開始的時候是每晚繞偌大一個宿舍區跑兩圈並做100個俯臥撐,後來買了啞鈴,加入一些健身設備。哪怕加班再晚,但隻要回家,風雨無阻,一定要鍛煉到滿頭大汗才罷休。我很佩服他的毅力,有時候會公然讚揚,他又會拿出書呆子的語氣,第N次語重心長地教育我:“你以為我是為了我自己嗎?同誌!你要知道在這個家庭裏,任何一個人倒下,都是全家人的災難。你要是再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鍛煉,等我退休後可以去環遊世界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我果斷地翻個白眼給他:老大不小的人了,會不會聊天啊?

但不管怎麼說,七年後,當很多同齡人開始脂肪肝、高血壓、心髒報警的時候,呆哥仍然沒有小肚腩,心髒功能比大學畢業時還要好。也是這一年,他成為“隨叫隨到”的領導秘書。

關於這個崗位,早在《紙婚》裏就曾經有過描述。是啊,現在你知道了吧,“管桐”的原型並不止於一個呆哥。就事業層麵而言,那個任職於省委辦公廳的“管桐”原型如今已經是正省級單位裏的副廳級秘書。但多麼有趣啊,在《紙婚》出版五年後,這本書的第三版正式發行的那個月,我們家呆哥以當年“管桐”的年紀,走上了跟“管桐”一樣的職位,從此開始了他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十五小時的“7×15”式職業生涯。

當然,在每天九個小時的私人時間裏,他還要拿出時間鍛煉身體和看書學習,所以我寫在小說裏的作息真的就“夢想成真”——深夜回家,抓緊時間看看書後再洗漱睡覺,第二天早晨黎明即起,因為還要鍛煉身體……

我的朋友們笑壞了,他們親切地稱我是“業內著名烏鴉嘴”。我也覺得我挺有預言天賦,沒覺得這是“烏鴉嘴”,因為呆哥幹得挺開心——所有能人盡其用、體現個人價值的崗位他都覺得挺開心。但他並沒有發現,他的壓力和煩亂,不是不存在,隻是被轉移到親近的人身上。

比如家人。

這一年,巨大的工作壓力開始讓呆哥在上班時間內更加警醒、謹慎,卻在回家後更加煩躁、容易著急上火。我對此很有意見,也不是沒借著一些瑣事索性吵幾架。但幸而被我媽一語點醒:你要關注他的精神狀態,因為一個真正合格的秘書絕不僅是有著縝密細致的工作態度,還應該有從容不迫、有條不紊、處變不驚的氣度。

我媽就差沒直說:萬一他工作壓力太大,再加上點生活壓力,一不留神抑鬱了,崩潰了怎麼辦?

但我還是恍然大悟。

於是,某個夜晚,當孩子們睡著之後,我和呆哥有一次深談。我們談到工作、家庭的壓力,談到個人的責任、對許多現實問題的思考以及自我認知和前途規劃——我很慶幸我嫁的這個男人除了勤奮、寬容、有毅力等優點之外,還有個最大的優點,便是能夠認真聽取逆耳忠言。

因為他不僅表達了對建議本身的讚同,而且從那以後,他不再排斥一些原來他認為是“耽誤時間”的休閑活動——綜藝節目是可以看一下的,關上燈聽聽音樂聊聊天也是很愉快的,帶孩子一起泡泡溫泉吃吃農家菜更是難得的愉悅,甚至有一次還被抓住去陪數學不好、腦子也不好的媳婦摸兩圈哆啦A夢圖案的卡通麻將……其實他媳婦我也沒時間玩這麼耗時的遊戲,但我們為的,顯然不是“玩”本身。

終於的終於,熬過了對新崗位的適應期,呆哥開始能偶爾在晚上七點多下班回家,能吃上後半場的晚飯,能愉快地交談。我們都知道那些關於職業的挑戰未來仍會層出不窮,但幸而達成了欣慰的共識——對於已經把“勤奮”當作一種生活樂趣的我們而言,還要懂得調適自己,在每一個勤奮的日子以外,不僅要保持健康的體魄,還要放鬆繃緊的神經,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有更多時光,用來和他人分享我們的價值。

所以,我才想到,總有一些認知,是要在走過了一些路、看見更多人之後,才能悟到的。比如這個關於勤奮的邏輯——人生,其實就是一場“動靜相宜”。

你說呢?

在每一個勤奮的日子以外,不僅要保持健康的體魄,還要放鬆繃緊的神經,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有更多時光,用來和他人分享我們的價值。

同學就是青春最好的歲月

“同學”的意義,不僅是你遇到困難時二話不說的無私相助,也不僅是你取得成績時發自內心的與有榮焉,而是,你們還有相交又互補的記憶——你們的記憶拚在一起,就是相對完整的、白衣飄飄的年代。

2016年,是我們初中那撥同學的畢業二十周年。一月的某天,當我還在昏天黑地趕稿子的時候,我的微信裏突然就多了一個初中同學的聊天群。並且,在極短時間內,這個群就從十幾人膨脹到54人——二十年前,這個班的總人數是72人。

感謝科技發展與通信進步,感謝微信聊天群裏這種“你拽我,我拖他”的添加方式:你沒有甲的消息,但你和乙一直聯係;丙找不到乙,卻知道你惦記的丁在哪裏……於是,就這麼裙帶般地拖拽下去,許多對你而言已經二十年杳無音信的人漸漸浮出水麵。

然後,隨著這個群裏的人越來越多,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經曆——眼見著許多遺失消息許久的故友開始出現,眼見著有些頭像明明似曾相識但你死活想不起來對方是誰,眼見著有人開始打招呼、有人開始聊天……而你隻是眼睜睜看著“××邀請××加入了群聊”這種通知一條接一條,卻不敢輕易開口。

阻擋你的,或許是久不見麵的些微陌生、相逢不相識的幾許尷尬、舊時殘留的一點自卑……以及,近鄉情怯。

是的,那是你精神上的“鄉”——你的羞澀懵懂,你的真摯單純,在高考的廝殺與高壓之前,在大學的焦慮與彷徨之前,在畢業的世故與現實之前,在生活的瑣碎與麻木之前,你未離故土,你紮根此處,你的哭與笑,都是無須介懷的年少。

那時,對許多人而言,“未來”,不是自己的路,而是一篇科幻小說。

所以,要由衷感謝首位發言的同學、我們初中時代的第一任班長、如今的珠寶商慕老板——感謝他拋出一個“過年期間擬舉行畢業二十周年同學聚會”的重要議題並逼著每個人表態——這是多好的破冰方式啊,讓哪怕有社交障礙的你,都可以通過短短三個字的“我報名”或“好可惜”,瞬間回歸集體。

也回歸記憶。

比如,那些年泡過的妹子罰過的站、打過的群架搗過的亂、熱愛的零食帶過的飯……還有“××課的第×任老師叫什麼名字”這種燒腦大賽以及“曾經最害怕哪位老師”的自曝其短,嘰嘰喳喳吵吵鬧鬧,好像二十年前的課間,不響鈴就不安靜。

偏偏,如今這個群裏沒有上課鈴,更壓根無法打烊,因為群成員們分布在世界各地,專業包攬文理工醫,根據工作性質和所處區域自發形成三班倒——絕大多數人白天聊,加班、值班的人晚上聊,海外華僑華人淩晨兩點開始聊……

發生在網絡上的同學聚會,比現實中的同學聚會更優越的地方就在於:它門檻低,沒有時間地點限製,再嘈雜都仍然有人能看到或溫習到你的留言,以及隔著一塊屏幕,你會比麵對麵的時候更有表達的勇氣。

然後就到了見麵那一天。

盡管此前已經有人在微信群裏發了初中畢業照,相關人名已經都磕磕絆絆地回憶了一遍。但進酒店大門第一道工序仍然是:“猜猜看。”

猜猜看,這位身懷六甲的女士是誰——啊,懷孕都比當年還瘦你怎麼做到的!

猜猜看,這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男士是誰——啊,心寬體胖果然是真理!

還有你你你——你是哪位?

猜出來的,猜不出來的,都是笑聲。

……

然後是“訴別離”。

我和久不見麵的舊友擁抱,忍不住告訴她:“我姥姥過世前那一年還念叨你,不知道你家搬到哪裏了。”

她瞬間動容,哽一下問我:“姥姥什麼時候過世的?我還記得她的樣子。”

我歎息:“五年了。”

另一位舊友好心打斷我們的哀傷:“我還記得你家的那兩隻貓。”

我恍然:“後來,它們私奔了。”

……

再然後,是“喝酒吧”。

如果說二十多歲的時候還有點急功近利的心,還有人會趁酒興忍不住炫耀一些奮鬥甘苦、攀比一點物質符號、權衡一些人脈資源,那麼到這個年紀,真難得大家都陸續沉下心去——全不見優等生、差等生或金領、藍領間的藩籬壁壘,有讚歎但並沒有太多物質崇拜,有戲謔但彼此間誠意尊重。你來我往,說說老婆孩子熱炕頭,說說彼此正在做的事,若能相幫,定不遺餘力。

席間,有人建議大家輪流敬一杯酒、說幾句心裏話。但有趣的是,不說恭喜發財,不祝事業有成,卻幾乎每個人都會提到這樣的關鍵語:闔家團圓、平安順遂,再過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願我們還能相聚,人不見少,隻會多。

三十而立,有的人已經永不能再來出席一場同學會,那麼能來的人,請各自珍重。

畢竟,人的一生,才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呢。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當晚最漂亮的姑娘L講了一個讓我最難忘的故事。

說的是L的密友、初中時代隔壁班的W姑娘,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工作,如今已經是一個小姑娘的媽媽。隆冬,孩子突然急病,父母不在身邊,私家車被丈夫開到外地,漫天大雪中,一輛出租車都約不到,公交車也許久不見蹤影。她一咬牙,就這麼抱著幾十斤重的孩子,在沒膝的雪中蹣跚前行,愣是步行兩公裏趕到醫院,用屬於“母親”特有的堅強,把哭泣和絕望的時間省下來,先解決問題、照顧孩子。

事後,W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裏隨手記錄這件看起來特別“衰”的事。幾分鍾後,有同班男生留言:當時,你為什麼不到咱班群裏喊一聲?總有離你家近的,總有敢開車的。你要知道,同學,不僅是用來一起喝酒的,還是能幫你承擔困難的。

L講完,全場靜默。良久,大家端起酒杯,無須催促,一飲而盡。

是的,同學,是陪你喝酒的那個人,是幫你共擔風雪的那個人,是看見你薄有聲名就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那個人,甚至是了解你一切私密的那個人——你們曾同室而居,你們曾朝夕相處,他(她)知道你前女(男)友的名字,看過你掛科後的眼淚,夏天宿舍裏太熱一起裸睡,作為憤青背地裏罵過誰……

青春最好的歲月裏,他們比父母離你更近。

當然,這隻是時間最近、目前記憶最清晰的一場同學會。未來,一定還會有更多令人感動的聚首來刷新今時今日的記憶,也一定會遇見更多誌同道合的朋友讓你久不相見就惦念。但再次感謝科技發展與通信進步,讓每一場動人的“同學會”之後都得以餘波陣陣——比如彼此留了電話號碼約好過幾天一起吃頓飯,再比如通過朋友圈的照片看看彼此的男女朋友甚至孩子長啥樣……以及最風生水起的,就是在聊天群裏繼續七嘴八舌,吐生活的槽,懷少年的舊。

那時候,不用加班、值班,沒有房貸、車貸,隻有共同喜愛的幹脆麵,還有畢業典禮上,那誰誰,為了誰誰,去跟誰誰打架。

少年意氣,你記得嗎?

我的首任初中同桌顯然不記得了——

我說:“初中的時候咱倆天天打架。”

他很震驚:“有這事兒?!”

我說:“上英語課的時候我總是被罰站。”

他歎息:“這是不對的,那時候的教育方法有問題。”

我吐血了:“同桌,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那時候我每次被罰站,你都笑得特別開心啊!你還用腳踩在我的凳子上,說‘如果你天天被罰站,我就可以每天都一個人享用一張桌子了’,我還把這個案例寫進小說裏了,可是你竟然不記得了嗎!”

我同桌、一個大三那年英語六級考了接近滿分的魔都金領,繼續震驚地表示:“我完全沒印象了啊!”

好吧,果然還是我太小肚雞腸了。

這樣聊著的時候,突然某個當年坐在我前排的女生給我留言:“你還記不記得你的第二任同桌,是個眼睛特別大的男生,你倆經常互相瞪大眼,比誰的眼睛大。哎呀媽呀那四個大眼珠子,太嚇人了。”

我當即重複剛才首任同桌的震驚:“還有這事兒?!”

……

所以,綜上所述,你有沒有發現——原來,“同學”的最大意義,不僅是你遇到困難時二話不說的無私相助,也不僅是你取得成績時發自內心的與有榮焉,而是,你們擁有相交又互補的記憶!

你忘記的,他還記得;他沒印象的,你卻珍藏很多年。

你們的記憶拚在一起,就是相對完整的、白衣飄飄的年代。

別笑我,其實,我寫這篇文章,也是害怕有些細節或者感受,在時間的淘洗下,稍縱即逝。

是說真的:很高興認識你、你們——在多年以前,在此生以後。

原來,“同學”的最大意義,不僅是你遇到困難時二話不說的無私相助,也不僅是你取得成績時發自內心的與有榮焉,而是,你們擁有相交又互補的記憶!

所有樹林裏,都會分出兩條路

是啊,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然而自己內心也知道,往往,這一別,就再也不會回返……人生沒有回頭路,眼前這條路上,能吸取多少養分,或銘記多少殘忍,端看你自己。

一大早,在微博上看見一句話: “哪有什麼選擇恐懼症,還不是因為窮;哪有什麼優柔寡斷,還不是因為

。”

撲哧就笑噴了。

我就是傳說中的選擇恐懼症——天秤座,我還真對得起這個晃晃悠悠的星座,缺乏決斷力,猶豫卻又追求完美,簡直是夾雜在不可能實現的目標與格外折磨自己的過程之間的一條不歸路。

曆史上有兩件著名的事兒,至今被好友們津津樂道,是為我的“罪證”。

一件是讀大三那年,跟隔壁宿舍的小強姑娘一起去買衣服。

說到小強姑娘,顯然是“小而強大”的代表:身材嬌小,但耐力無限,據說從火車站到我們當時的校區中間那七公裏路途,她是可以用逛遍沿途小店的方式,一路逛回去的。

我對這樣的搭檔表示很滿意。

於是我們就去了一間挺大的百貨商店,二樓少女裝,三樓仕女裝,都在打折,逛完了,圈定兩個六五折待選方案,我說服小強姑娘下樓,去了五百米外另一家百貨店。那邊是三樓少女裝,四樓仕女裝,又逛完了,比對一下兩邊的價位和折扣力度,我覺得“滿五百贈二百”什麼的還不如直接打六五折劃算,於是又說服小強姑娘回到了最初的那家百貨店。孰知就在最初那間百貨店的電梯邊又發現了另外一款衣服,和最初瞄上的那件相比似乎更好看一些,這可怎麼辦呢?於是我再次說服小強姑娘又去了那間“滿五百贈二百”的百貨店比對後麵這件衣服的價位……

那天,我們在市中心步行街上相距500米的兩個大型百貨店裏,往返了三個來回,最後,小強姑娘坐在路邊快哭了,她說:大姐,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跟你一起逛商店了!

以及,從那以後,小強姑娘逮誰告訴誰:不要陪葉萱逛商店,最可怕的不是她太能走,而是她總在固定目標之間來回走!嗚嗚,這姐姐的青春敢情就是按下了個All Repeat鍵,無限循環播放啊!

這也導致很長一段時間裏,每當我開始在買黑色裙子還是白色裙子之類的事情上糾結時,就有人笑道:“又開始All Repeat了!”

他們不知道,其實中間有段時間,我是說我稿費多多但還沒有孩子那幾年,其實買衣服包包護膚品基本不用猶豫——喜歡就刷卡,嗯,有錢就是任性!

但好景不長,兩個燒錢的小家夥相繼來到我的生命中,偏偏當媽的又是個看見漂亮衣服鞋子玩具甚至學區房都恨不得趕緊說“來兩份”的敗家子兒,於是地主很快變貧農……活到三十多歲,又開始在自己身上精打細算的日子,每當有人笑話說“葉老師又開始選擇障礙了”,我會義正詞嚴地告訴對方:昔日錢多的時候,姐也是很果斷的!

哪有什麼選擇恐懼症,還不是因為窮。

另一件事就是求職抉擇了。

前文已經有述,研究生畢業那年,我最猶豫的,是去做警察還是做大學教師。

好在身邊聰明人很多,在麵對兩條很不錯的道路時,有人告訴我要選擇可能不好走但對你提升最大的那條路,有人告訴我要選擇有時間限製一旦錯過就無法再來的那條路,還有人告訴我隨便選選就好了反正選哪個以後都會不甘心。

是這樣的,就跟愛情一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因為沒有機會去體驗,所以無法享受相關歡愉,也同樣沒有機會撕破臉皮。

後來的故事你知道了,我選擇了去做警察。

你可能不知道的故事是又過了兩年,當我有機會參加省委組織部遴選,並且已經通過了筆試,馬上就要填報誌願參加相應麵試時,我又猶豫了:因為到這時,我顯然還沒穿膩那身警服,而且正相反,經曆了最初菜鳥期的職業茫然,此時我剛剛找到這份職業的樂趣,那麼,作為一個好不容易碰上一次遴選機會的基層小民警,我該報考省公安廳,還是其他省直機關?

考公安廳吧,我一怕報考人數太多致使自己看上去還湊合的筆試成績反而沒了優勢,二怕對方更需要能破案能加班能通宵值班的幹警而忍不住會性別歧視,三怕真考上了萬一被分到需要保密的業務單位——經曆越來越多,卻越來越不被允許寫出來,那對於一個有寫作癮的人來說,不讓寫,毋寧死啊!

說白了,我就是個

貨:所有這些優柔寡斷無不是因為我害怕浪費一次難得的考試機會。

但是好在,我還有呆哥。

呆哥告訴我:脫警服吧!去考個參照公務員管理的社會組織,從事點跟你學了多年的專業不至於太脫節的工作,關心點你喜歡關心的家長裏短,寫點與老百姓切實相關的故事……可能一輩子手無實權,但那又怎樣呢,反正我們也不是想靠權力吃飯的人。

他思量再三,最後替我選定的那個單位不僅使我有機會站在更高的平台上看見更大的世界,而且還從做人做事等諸多方麵,教會我良多。

所以我家的大事真的是呆哥說了算的——我去哪裏工作,我們買哪裏的房子,我們要不要換新車,我們要生幾個孩子……日常生活上“呆”到無以複加的人,最大的好處是,他不“

”。

其實,所謂

與不

,真相不過是:輸得起,還是怕自己輸不起。

怕輸不起,怕後悔,怕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怕一旦掉坑裏就再也爬不出來……所以,不敢選。

比如曾經的我,比如偶爾的你,或者他。

臨近畢業季,學生們即將開始與社會有關的第一場廝殺。課堂上腦洞最大的那個小夥子,長得不錯,個子挺高,說不定可以靠臉吃飯,但偏要靠才華——本科期間已經參與過很多文化產業類推廣項目的兼職,編過圖書、成功推銷過影視版權,還被幾家雜誌約稿去寫專欄。於是現在困惑的源泉,就變成了圖書、影視、文化傳播等行業內很不錯的幾家公司的Offer同時抵達,該接誰家的?

微博後台收到私信,一個姑娘困惑地問我:一個愛你的,一個你愛的,姐姐,你會怎麼選?我要怎樣才能確定這個人可以專心致誌地和我過一生?還有我大學畢業一年,一直在外麵漂著,我是要繼續漂下去尋找我的夢想,還是回到家鄉按部就班地生活?

另一個朋友則發來短信:趕緊幫我問問某理財專家,我該怎麼投資?上次存了據說紅利不低的某額寶,五萬塊存款賠了好幾百,窮人的錢哪能這麼糟蹋啊!好幾百還是一頓海底撈呢!氣得我最近都沒去吃火鍋……

我能理解這些糾結——無論求職、愛情,甚至投資以及所有我們不得不慎重的事……怕輸不起,不過是因為“在乎”。

在乎青春的時光有限,在乎投入的感情純粹,在乎手裏不算太多的銀子,在乎周圍人的目光、自己的付出,在乎所有那些回報是否能夠收回“本金”?

美國詩人弗羅斯特有一首詩,很著名,叫作《林中路》。

..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一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擇了另一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雖然在這兩條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雖然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汙染。

..啊,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也許多少年後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歎息將往事回顧:

..一片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是啊,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然而自己內心也知道,往往,這一別,就再也不會回返。而走下去的這一條,哪怕中間停歇過,哪怕後來又出現了別的岔路口,哪怕你再次猶豫過,但最終還是繼續走下去……人生沒有回頭路,眼前這條路上,能吸取多少養分,或銘記多少殘忍,端看你自己。

比如對困惑於求職的那個學生而言,目前看來所有和創意有關的行業都是相通的,先做哪個都一樣,關鍵是要看誰能最先接納並肯栽培“新人”,至於以後,不外乎是要做個“有心人”——肯堅持,講方法,存資源,後麵的路上便會有越來越多的主動性。

比如對困惑於是否回家鄉、跟誰一起生活的那位姑娘而言,有人逃離北上廣就有人重返北上廣,故鄉的小城安逸穩妥但常有裙帶人情,大城市平台開放但孤寂且生活成本高昂,哪條路都不是好走的。正如無論是愛你的還是你愛的,挑誰都不會完美,未來仍有風雨交加。最重要的是倘若風暴來襲,你還能否獨立生活,你是否有勇氣走一條全新的岔路?從物質到精神,你總要先立得住自己,才能放心大膽地去依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