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 3)

“原來你的名字改了,怪不得我找了很久也沒找著。關帝果然沒騙我!”穆星恍然大悟,接著又說道:“不過我還是習慣叫你鳳仙。因為我更喜歡鳳仙!”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稱呼茉莉。他試圖坐起來,茉莉製止了他。“隻怪我當初沒能看穿崔公子的真麵目,竟落得如此下場!”茉莉說著低下頭,語氣充滿悔恨。“是我不好,我真沒用!連幾百兩銀子都沒辦法。我真恨我自己!”穆星的兩隻手不停地拍著床,閉上眼睛,聲音裏滿含著痛苦的感情。他的心情無法平靜下來。“這都是我的命!我的命就該如此!”他哀歎道。“公子不要過於自責。隻要公子發憤圖強,考取功名。將來說不定還可以再續前緣!”茉莉連忙用手捂住穆星的嘴,這樣勸道。她對愛情並沒有絕望。在她的心裏,他就像黑暗天空裏的一顆恒星,閃爍著光輝,為她指引著前途和方向。她明白他是自己唯一可以傾訴、唯一可以信賴、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睜開眼睛,心裏的愁煩減輕了一些。她鬆開了手。“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努力的!”穆星的心被茉莉的話所鼓舞,語氣也開始堅定起來。茉莉的心情由陰轉晴了。她起身拿來銀子和棉衣,放在床邊,微笑著說道:“這一百兩銀子公子用作盤纏。棉衣就穿在身上,這樣公子再不會凍著了。”兩人互訴衷腸,很快到了中午。茉莉回去了。“鳳仙。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我要把你救出苦海,來贖我的罪過。”穆星喃喃自語道。他變得堅定了。是愛情給了他堅定的力量。

穆星下床後,沐了浴,更了衣。整個人的麵貌煥然一新。小乞丐不見了,瀟灑的文士回來了。幾天後,他到當鋪把舊棉衣贖了回來。一個月後,他完全康複了,便去向李知縣辭行。李知縣公務繁忙,便派一個叫鄔義的青年仆人送他出城。他坐船從京杭大運河向北回家。

這一年,穆星經受了烈日的曝曬、大雨的洗禮、蚊蟲的肆虐和風雪的摧殘,但這一切都沒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他仍然堅定地前行。隻為了心中的那一個信仰,那一個對愛情的信仰。這其間有漫漫前行的堅持,有久尋不遇的彷徨,也有意外重逢的喜悅。這些構成了一幅幅人生的畫卷。有落魄,有痛苦,有歡樂,更有對未來的希冀。

穆星回到家鄉,已經是第二年的二月。家裏沒有什麼變化。弟弟在私塾讀書,不在家。父親在鐵匠鋪工作。從母親那裏得知,父親對他非常生氣。母親責備他不該為了**偷偷離家出走。母親又叫他主動向父親認錯,爭取得到寬恕。他想了想,沒有別的辦法,隻好這樣。

這天的傍晚時分,穆明剛回到家,穆星便來到父親的房間。他雙膝跪在父親麵前,低下頭說道:“爹。不孝兒子回來了!”穆明的眼睛瞪著他,氣呼呼地說道:“你這個畜牲,還知道回來?我問你,去年你到哪兒去了?”“我。。我。。我去找怡紅院的鳳仙了。兒子是真的喜歡她,兒子不能沒有她!”穆星動情說道。“什麼?你竟然偷偷離家去找一個***你這個混帳東西,簡直氣死我了!”穆明漲紅了臉,動氣說道。“爹。你聽我說。鳳仙雖然是個***但她一點不像***她是個有個性的女子!”穆星不讚同父親的看法,分辯道。“你膽敢跟我強辯!你這個不思悔改的逆子!穆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你給我走,永遠也不要回來!”穆明掙紅了臉,終於說道。在他的記憶中,這還是兒子生平第一次跟自己頂嘴。他很惱火。他惱火兒子為了一個**跟自己頂嘴。這一年多來,左鄰右舍的閑言碎語像一根根針紮在他的心上。他的心痛得厲害。這時,在一旁一直未說話的穆星的母親見情形不對,連忙說道:“穆星。你快跟你爹認個錯。以後不要和**來往。好好做事,好好讀書。為穆家爭一口氣!”穆星見慈祥的母親替自己周旋,也就不再強辯,動容說道:“爹。兒子知錯了。兒子從此會好好讀書,考取功名,為自己也為穆家爭氣!”“這還像句人話。這才像穆家的子孫!”穆明緊接著又加重語氣說道:“不過,你一定要跟那個**徹底決裂。這可是最後一次原諒你,否則連祖宗都不會原諒你!你起來吧!”穆明哪裏知道兒子考取功名是為了茉莉,還真以為是替穆星自己和穆家爭氣。

穆星離開家去找茉莉的消息傳開後,街坊鄰居對他更是嗤之以鼻。在他們的眼裏,穆星就是一個大傻瓜。穆星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第二天,穆星到縣城關帝廟去進了香,還了心願。又過了一天,他到叔父家閑走。他的叔父家有前後兩座房屋,中間隔著院子。他的叔父正在鐵匠鋪裏。穆星進入前麵一座房屋的堂屋,卻意外看見了董艾。“大舅哥。一年不見,現在好嗎?”董艾微笑著問道。穆星怔地愣住了,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一年不見,董艾已經成了穆星的堂妹夫。穆星的叔父隻有一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不舍得把她嫁出去。於是董艾便入贅他家,成了上門女婿。董艾現在在一家鏢局做鏢師。經過董艾的解釋,穆星才恍然大悟。兩人在堂屋中央桌旁的杌子上坐下。“娘子。大舅哥來了。快倒茶來。”董艾對著房間喊道。他的妻子從房間走出來,倒了三杯茶,放在他們各自麵前。隨後她也坐下來。“大舅哥去年可是去找尋鳳仙了嗎?”董艾關心地問道。“正是。鳳仙如今在杭州府錢塘縣的春花院裏受苦呢!”穆星哀歎道。“這麼說,你已經跟她見過麵了?”董艾依然關切地問道。穆星“嗯”地回答一聲,接著便將茉莉怎麼被崔公子欺騙,怎麼被賣入春花院,以及怎麼被春花院樂戶吳仁打罵虐待的事敘述了一遍。“這幫人簡直太可惡了!”董艾咬牙切齒,右手握成拳頭在桌子上“砰”地捶了一下。“相公。你激動什麼?”董艾的妻子勸告道。停了一會兒,她又歎了一聲說道:“如今的世道,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到處都有。你又能怎麼樣?”“隻可惜我沒有銀子,不能為鳳仙贖身。我真沒用!”穆星的身子前仰,胸口挨著桌子,兩肘支撐在桌麵上,兩隻手蒙住眼睛,語調非常淒哀。“大哥。你不要這樣說。社會上比鳳仙好的姑娘多的是,你又何必鍾情於她呢?”穆星的堂妹和大多數人一樣,並不讚同哥哥和茉莉的事。“大舅哥。你不要太過悲傷,事情總會有法子的!”董艾的兩手放在穆星的肩上,安慰地說道。“相公。你好好勸勸大哥。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董艾的妻子起身走向後麵的一座屋子。在那座屋子的房間裏,她的母親和奶奶正在做針線活。她現在也開始學著做了。

“唉!我能有什麼法子?又不能去把鳳仙搶回來。”穆星沉默半晌,悲涼地說道。他的眼睛快要湧出淚來。“我有辦法。讓我去把人給你搶回來!”董艾的手從穆星的肩上移開,坐回原來的位置。“你說的是真的?”穆星坐直身子,一雙眼睛帶著懷疑的目光在董艾的臉上來回盤旋。“當然是真的。以我的武功到妓院搶個人還不是小菜一碟!”董艾的手拍著胸口,頭朝上一揚,長臉上兩顆眼珠放出異常的光亮。“這能行嗎?會不會惹麻煩?”穆星的臉上剛露出喜色,現在又被一陣愁煩掠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習武之人向來行俠仗義。再說這事跟我從前做過的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董艾的臉上露出得意的形色,這樣說道。他接著便開始吹噓過去做過的事。董艾向來愛吹牛,其實以前並未幹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可穆星不知道。穆星真的相信了,心裏的陰霾被驅散了。“隻是我爹不同意。為了鳳仙我都挨了兩回訓了。要是被他知道,恐怕不會讓我進家門。”穆星的心裏還有一絲過慮。“我們悄悄去不就得了?你不是說已經錯過了周姑娘,絕不能再錯過鳳仙了嗎?”董艾勸慰道。“好!就這樣。我決定了。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穆星沉吟半晌,忽然緊緊抓住董艾的手,萬分激動地說道。這一年來,別人的議論像一根根針紮在他的心上。沒有人了解他,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同情他。他所看到的是一張張鄙夷的臉,一張張嘲笑的臉,一張張冷漠的臉。他感到失望、無助和彷徨。他的心理快要支持不住,快要崩潰。然而董艾的話使他感到溫暖、親切和感動,如同黎明前的一道曙光,明亮了他的心田,照亮了他的前路,照亮了他的人生。“畢竟還有董艾。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穆星在心裏感歎道。此刻,他感到很欣慰。兩人商議好,便開始各自著手準備。

穆星依舊像上次一樣,悄悄準備好盤纏和行李。董艾則對家人謊稱要外出押鏢。他的家人並沒有懷疑。

三天後,兩人來到渡口。恰好有艘船要去往南方。兩人上了船。船夫坐在船尾,均勻地搖著櫓,嘴裏哼著快樂的調子。幾個船客躺在船艙裏睡覺。穆星坐在船艙前麵,欣賞著風景。碧綠的河水上麵浮著許多鴨子,河兩邊長著大片的蘆葦。蘆葦向著後麵很快地退去。“爹。兒子不孝,對不住你。我明知道你會傷心,可我還是走了。因為我真的不能錯過鳳仙。將來我會補償你的!”穆星自語似地說著。董艾站在船頭,手握著一把寶劍,像一個勇士準備出征。他那高大的身影在穆星的眼中變得越來越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