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兩人來到杭州府錢塘縣,住在一家客棧裏。穆星謀劃了一番,然後開始分步實施。他先找到春花院,把救人的計劃告訴了茉莉。然後用茉莉給的銀子買了一輛馬車。茉莉得知消息後,將金銀細軟放進一個精致的小匣子裏。她熱切地等待著。“我快要解脫了!”想到這,她壓製不住內心的興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這是一個月圓的晚上,天氣很好。月亮從樹梢上升起,把它的光輝無私地撒向人間。地麵的景物被染上一層銀白色。蔚藍色的天空嵌著幾顆亮晶晶的星星。它們不停地眨著眼睛。
穆星駕著車載著董艾來到春花院門外。他倆用黑布蒙住了臉,隻露出兩隻眼睛。穆星留在門外接應。董艾左手握著寶劍,快步邁進門去。門口有兩個人守著。董艾二話沒說,右手握成拳擊向左邊那人的胸口。那人“啊呀”一聲身子向後倒在地上。另一人揮起拳頭擊向董艾的麵門。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董艾腦袋向右一偏,左臂格住那人的手臂,右肘順勢擊向那人的胸口。那人隨即也躺倒在地。董艾從劍鞘中拔出寶劍,發出寒閃閃的光,劍尖左右指著看門的兩人。“好漢,饒命!”看門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叫道。“不許叫。叫一聲,就要了你們的命!”董艾冷冷地說道。“是!是!是!”看門的嚇得渾身發抖。董艾沒有濫殺無辜,收回寶劍,放入劍鞘,向樓梯走去。
董艾正“蹭”“蹭”“蹭”地從樓梯朝上走,忽然前麵來了一個小丫頭。小丫頭一看他的裝束,回頭沒命地朝上跑,嘴裏還大聲嚷著:“不得了啦!逃命啊!強盜來了!”這一下春花院頓時熱鬧起來。嫖客和**紛紛從房間向外跑。有的甚至都來不及穿衣服,赤條條的拚命地跑著。這就像上演一場滑稽戲。董艾很快找到茉莉的房間,看到床沿上坐著一位年輕女子。那女子的模樣跟穆星描述的差不多。董艾急忙問道:“你是鳳仙姑娘嗎?”這女子正是茉莉。今天的這個時刻正是穆星跟她約定好的時間。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朝外跑。因為穆星叮囑過,無論今天發生什麼情況,都要留在房間等著董艾。她見狀站起身,回答道:“正是。你是姓董的壯士嗎?”她已經等得焦急,看到蒙麵人進來,心激動得撲通亂跳。“是啊!我是穆星的兄弟。我是來救你的。快走!”董艾連忙催促道。茉莉說聲“好”,連忙把準備好的小匣子提在手裏,緊跟著他走。茉莉走出房間,看到外麵亂紛紛的景像,不假思索地喊道:“姐妹們,快逃吧!逃出去就不要回來了!”
兩人下了樓梯,來到院子裏。前麵來了十來個家丁,手裏都拿著棍棒。“上啊!把這家夥拿下!”家丁們仗著人多,呐喊著一擁而上。隻見董艾左右開弓,拳腳並用,兩三下便打趴下一個。沒過多久,這些蝦兵蟹將全躺在地上。一個個“啊喲”、“啊喲”的亂叫。“就憑你們這些人,還想把我拿下!真是不自量力!”董艾得意洋洋地說道。“是誰說的?讓我來會會你。”一個聲音從樓梯上飄過來。這是家丁中為首的一個。這些家丁是吳仁養著看家護院的。吳仁知道自己幹的壞事太多,害怕人來報複,所以雇用了他們。這些家丁都還有兩下身手。為首的那個更是了得。今天他們正在喝酒,聽到外麵有響聲,便出來看看。為首的那個出來最遲。那人手裏拿著一把刀,下了樓梯,一個箭步來到院子裏。那人到了董艾麵前,並不說話,從刀鞘緩緩拔出刀來。董艾也不答話,從劍鞘中抽出劍來。一場惡鬥開始了。
雙方你來我往,酣鬥不止。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隻見寒光閃閃,兩人的身影不停地飛舞,根本分不出誰是誰。“鏗鏘”的聲音彌漫在院子的每個角落裏。鬥了二三十回合,那人漸漸處於下風。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你們還不一起上?”那人開始心虛了。其它家丁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這時都躲在角落裏觀看,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那人見狀,身子向後一退,呼呼地喘著氣。董艾向身後的茉莉招了招手。茉莉會意,兩人趁勢走出春花院。這一段時間,卻也有些**逃出去後,再沒有回來。
董艾和茉莉走出大門,向馬車走去。穆星正等得心急,害怕出了意外。這時看到他倆,萬分激動地喊道:“快上車。”兩人連忙上了車。穆星掉轉車頭,駕車向來路飛也似奔馳。
穆星前腳剛走,恰好吳仁從外麵回來。他看到了馬車的背影,進入院內看到情形不對,便問道:“出了什麼事?”沒有人敢回答。他又大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他的妻子從房門後麵走出來到院子裏,說道:“不好了!有個強盜來把茉莉帶走了。”她一開始嚇得躲在床底下,後來聽到打鬥的聲音才從床底下出來躲在門後麵觀看。直到董艾走了,吳仁回來了,她才敢出來。“還不給我快去追。”吳仁大聲喝道。“弟兄們。快跟我一起追。”為首的那個家丁立即喊道,第一個衝了出去。其餘人沒辦法,也呐喊著跟著衝了出去。
月色變得朦朧起來,地麵的景物沒有剛才那麼清楚。穆星匆忙駕著車,轉了幾個彎,突然發現自己迷路了。他匆忙叫道:“糟糕!我迷路了。”遠處已經傳來家丁們的叫喊聲。茉莉連忙掀開車簾,左右看了一下,說道:“順著這條巷子到頭,然後向左拐,沒有多遠就到李大人家。我們到那裏躲避。”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李知縣家門外。穆星連忙跳下車,“啪”“啪”“啪”手不停地拍著門。茉莉和董艾也從車上走下來。董艾站在最後。沒過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是誰啊?”裏麵的人問道。來人是鄔義。“我是茉莉。我們三人都是李大人的朋友。後麵有人在追我們,快讓我們進去。”茉莉急急忙忙說道。她顯得很慌張。“快進來吧!”鄔義說道。他們三人進門後,鄔義很快關上院門。“大家別出聲。”穆星提醒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幸好這時老天爺幫忙,月亮鑽進了雲堆裏,四周一片漆黑。
剛過了一會兒,外麵就響起了腳步聲。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家站成一排,繼續朝前走。”為首的那個家丁喊道。又過了一會兒,外麵沒有聲音了。人已經去遠了。眾人這才長噓一口氣,心又放回肚子裏。月亮鑽出雲堆,把它的臉全都露了出來。“梆”“梆”“梆”,外麵響起打更的梆子聲,已經是二更天了。
他們三人跟著鄔義進入客廳。鄔義又去稟報李知縣。李知縣隨即來到客廳和眾人相見。大家行禮罷,穆星將董艾介紹給李知縣認識。接著又將事情經過告訴了李知縣。李知縣聽完,心裏歎了一聲,臉上微微露出不高興的神色,不過嘴上並沒有說什麼(這事畢竟發生在他的轄境,隻是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眾人飲過茶,李知縣便安排他們休息。
第二天早上,穆星他們便向李知縣辭行。李知縣挽留他們下午再走。他要在這天中午為穆星他們設宴餞行。
中午,眾人齊聚客廳。李知縣的夫人也隨同丈夫一起招待客人。客廳中央安放著一張八仙桌。四周放滿了杌子。“穆兄。請坐這邊。”李知縣擺手向著最尊貴的位子說道。“妹夫。你來坐這邊。”穆星推辭了李知縣的好意,對董艾說道。“大舅哥。這位子還是你來坐。”董艾客氣地推辭著。“今天你不坐這邊,便不是我的兄弟!”穆星故意裝出不高興的樣子,板著臉說道。他在心裏很感激董艾。正是董艾的幫助才把茉莉從苦海中拯救了出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董艾兩手合在一起向眾人致意後,然後才坐下。
穆星在董艾桌子的右邊位置上坐下。茉莉坐在穆星的對麵。李知縣在董艾的斜對麵靠門的主人位置上坐下。他的夫人坐在他的旁邊。一位中年仆人和丫鬟侍立在桌旁。桌上擺著一壇“狀元紅”酒(這是專為穆星準備的)。陳列的菜是家鄉的淮揚菜和當地的浙菜。
李知縣舉起酒杯,笑容滿麵地說道:“今日難得家鄉賢才相聚於此,使寒舍蓬蓽生輝。眾位,來。小可先幹為敬!”他說完將酒慢慢飲盡。“多次承蒙李大人相助,穆某無以為報。惟願李大人大鵬展翅,官運亨通。”穆星微笑著將酒慢慢飲盡。董艾是個豪爽的人,將酒一飲而盡。茉莉不勝酒力,端起酒杯抿著嘴喝了一口。中年仆人將酒杯斟滿。李知縣的夫人也端起酒杯,向眾人敬了酒。她也像茉莉那樣隻是呷了一口。“李大人為官勤政愛民,百姓交口稱讚,真是一方百姓之福!穆某敬李大人一杯。”穆星由衷地說道,又將酒慢慢飲盡。他聽到許多百姓稱讚李知縣的話。對於李知縣的品德和才能,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穆兄謬讚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小可不過盡自己的本分罷了。”李知縣心裏非常暢快,將酒慢慢飲完。“來。大家吃菜。”李知縣的夫人熱情地招呼著。“小女子見過許多才子,但像李大人這樣詩文和測繪兼通的奇才真是古今罕見!小女子敬李大人一杯。”茉莉這次用她那櫻桃般的小口將酒慢慢飲完了。她的臉上漸漸泛起紅暈。“不敢當。不敢當。”李知縣謙遜地說著,將酒慢慢飲完。“我不會說那些文縐縐的話。李大人愛護百姓是個好官,肯幫助人就是好人。這是董某最敬佩的。董某也敬李大人一杯。”董艾大聲說著,將酒一口倒進嘴裏。然後將酒杯倒過來提在手裏。沒有滴下一滴酒。李知縣也將酒幹了。“我來敬茉莉姑娘一杯。”李知縣的夫人說著將酒杯伸到茉莉麵前。她是堂堂知縣夫人,而茉莉隻是一個青樓女子。她倆的身份有著天壤之別。但她聽丈夫提起過茉莉,心裏很佩服茉莉的才藝。如今又見到本人,所以不合常規地向她敬酒。茉莉有點吃驚,隨即也端起酒杯。李知縣的夫人這一次將酒全部飲完了。茉莉也是一樣。茉莉很快回敬了李知縣的夫人。“今天才子、俠客和佳男齊集於此,小女子也甚感榮幸。我來敬大家一杯。”茉莉又一次把酒杯伸向前。“叮”“叮”“叮”,所有人都把酒杯伸到桌子中央,發出清脆的響聲。茉莉將酒席上的氣氛推向高潮。“小可在此快有一年了,卻一直吃不慣這個地方的菜,還是家鄉菜比較順口。”李知縣感慨了一陣,接著又惋惜地說道:“隻是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李大人的恩德,小女子時刻銘記於心!”茉莉發出了肺腑之言。“祝穆兄早日金榜題名,與茉莉姑娘喜結連理。”李知縣祝賀的話剛說完,緊接著語重心長地對著董艾說道:“董兄以後行事須小心,切不可魯莽。杭州府最好不要再來了。以免生出事端。”李知縣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因為他對杭州知府的稟性再清楚不過了。
席上眾人推杯換盞,顯得非常熱鬧。房間裏到處彌漫著愉快的氣息。董艾喝了不少酒,臉紅得像關公。穆星勸他別再喝了,他還不停地說:“我沒醉。來,幹杯。”茉莉的臉上白裏透著紅,越發顯得嫵媚動人。穆星和李知縣都微微有些醉意。散席後,李知縣讓鄔義駕車送穆星他們一程。並且叮囑他把穆星他們送出城再回來。
鄔義駕車離城門還剩十裏時,穆星完全清醒了。他便親自駕車。董艾在車廂裏還是迷迷糊糊的。他們離城門隻剩幾十米遠了。穆星突然發現城門口的士兵比往常要多。還有一個士兵在左右來回走著。穆星停下車,帶著疑問的口氣說道:“情況好像不對勁。”茉莉把車簾微微揭開,朝著城門口看去。“那個來回走的人倒像春花院的家丁。”她的眼力很好,但因距離太遠,不能十分確定。“先回頭再說。可能人家已經有了準備。”穆星說著,掉轉車頭開始向回走。董艾的酒意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醒了。他已經在準備衝出去。事實上,杭州城的每座城門都已經有人把守。昨晚春花院發生了那樣的事件,吳仁連夜稟告了他的知府姐夫。譚知府第二天清早便派捕快把守城門。每座城門都配了一名春花院的家丁。這些人全部扮作士兵,正嚴陣以待。
穆星一邊駕車,一邊思考著對策。過了一段時間,他想到了辦法。他把車停下,掀開車簾,鎮靜地說道:“此番隻可智取,不可強攻。我看應該讓鳳仙扮作男人。因為春花院的家丁隻認識鳳仙,也隻聽過鳳仙和妹夫的聲音。過城門時,鳳仙和妹夫不要出聲。到那時,鄔兄你在城門口附近故意與人爭吵和打架,吸引他們的注意。如此可順利出城。隻是要麻煩鄔兄了。”“唉,不麻煩。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鄔義爽快地答道。他之所以這麼爽快,是因為李知縣交代過要把穆星他們安全送出城。“果然妙計!”茉莉忙不迭地稱讚道。她隨即拔下頭上的發簪,解開腦後的發髻,把頭發像男人一樣束好。然後把臉上的****和畫的眉線全部抹掉,再找來假胡須和膏藥貼在臉上,儼然成了一個男子。完全看不出一點女子的痕跡。眾人依計而行,果然順利地出了城。鄔義等穆星他們走遠了,便將自己的事處理後,回縣衙向李知縣報告去了。他報告完後,滿以為李知縣會誇獎他兩句,誰料連一句動聽的話都沒聽到。他感到很失望。李知縣聽了他的報告,這下完全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