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盡頭,一名少女笑顏如花。
她正說得歡快,突然被旋室推了一把,眼神示意她轉身。齋亭疑惑地扭頭一看,就見樊桐慢慢地朝自己走了過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堅定,所以走得很慢。
他慢慢地來到自己麵前,伸出手。
她呆呆地看了看,猶豫地把手放在他的掌中,隨他一起登上了接神台。
“如果你會後悔,那麼現在可以回去,不然祈禱一結束,你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樊桐低聲道。
齋亭想了一下:“我不後悔。”
“真的?”
“我為什麼要後悔?”
樊桐無語,閉上眼睛低低地念起了咒語。
接神台上狂風大起,吹得她有些站不住。突然眼前大亮,齋亭下意識地睜眼一看,就見到自己周身籠罩著一層七彩的光輝。光輝流傳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和煦的清風拂在臉上,舒服得像春日裏的風,暖洋洋的。她伸出手,讓風從指縫間穿梭而過,將手伸入炫目的光芒當中。
光芒微微一動,她定睛一看,看見了樊桐。
他烏發白衣,靜靜地站在光芒當中,眉眼如畫。齋亭疑惑地歪著頭打量他,覺得他就是樊桐,又好像不是。熟悉的眉眼,卻給人一種陌生的感覺。好像——沒有那麼清靜、清冷。
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像一抹穿透雲層的朝霞,明淨透亮,讓人一見就有一種世間很美好的感覺,心也跟著明亮了起來。
齋亭向他伸出了手,快步地朝他跑過去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卻撲了空,直接透過他的身體穿了過去。
天空中轟隆作響。
一道道閃電驚雷飛舞著落在她的頭頂。她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全身忽地感到一陣抽痛,所有的肌肉骨骼都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她雙腿一軟,跪倒在接神台上,心裏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死定了!這回死定了!沒想到在藏海裏沒死成,卻死在接神台上。也罷!誰叫自己逞強呢?
她緊閉著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等了許久卻沒有任何動靜。
“我沒死?還是死得太快,所以不覺得痛?”她喃喃自語,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漆黑一片,看不見近在咫尺的樊桐,看不見台下的人,也看不見遠方的山巒,隻有無盡的漆黑,濃重得讓人有些闖不過氣。
漆黑當中,遠處有一道紅光在閃爍、泛動。
她呆呆地望著,隻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黑暗中響起了陣陣嘶吼鳴叫,紅光在慢慢地朝她接近,越來越近。她睜大了眼睛,無法置信地看著那泛動的紅光來到麵前。那是成千上萬的妖獸,紅色眼睛裏閃動著光芒,嘶吼著朝她飛了過來。
這是她的噩夢!
齋亭驚得全身冷汗,她想大喊,想要逃跑,可是手腳完全無法動彈,像被死死地釘在了原地,隻有全身的血液在沸騰。
“救命!”妖獸的血盆大口來到眼前,她從心裏發出無聲的呐喊。閃著冷光的利爪撲了過來,她驚懼地瞪大了眼睛,無力掙紮,隻能等待著血液從自己的身體裏噴出。
然而妖獸的利爪隻是從她頭頂撲了過去,嘩啦啦地撲騰著羽翼一下子撕開了這無邊無盡的黑暗。
一抹亮光從黑暗的裂縫裏照射而入,眨眼間四周亮如白晝。
她怔怔地跪在地上,驚出了一身冷汗。
齋亭抬手抹向額頭,不禁一愣,自己居然能夠動了。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耳邊驀地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新王萬歲!新王萬歲!”此起彼伏的呐喊在山巒之間回蕩。台下的升山者們歡呼著,跳躍著,無比激動。
怎麼回事?齋亭抬起眼睛,有些不適應明亮的陽光而眯了起來,呆呆地向樊桐望去。他目光帶著笑意,抬手往她頭發間輕輕一碰,烏發的長發頃刻披散而下,又隨風揚起,在陽光中隱隱閃動著紅色的光澤。
齋亭還是呆呆的。他的衣袖拂過了她的鼻尖,感覺仍然是涼涼的,帶著若有似無的清香。她孩子氣地摸著自己的頭頂,大腦裏麵一片空白。
樊桐驀地屈膝跪了下去。披散的烏黑長發垂落在胸前,逶迤在地,猶如世上最美麗的絲緞。他伏在她的麵前,虔誠而恭敬。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台下的歡呼聲掩蓋了他的低語,齋亭隻聽見後麵這幾個字,不由得心中一顫,看著他挺直的背部,輕輕地說道:“我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