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璞沉默了片刻,攤手道:“那請問洛總兵,你該如何處置我?”
他臉上慢慢地浮現起一抹陰測測的笑容:“罔顧軍紀者,斬!”語畢,隻待洛璞稍稍變了臉色,他又語氣一變,相當熱絡地說道:“逗你玩的!你還當真了?你我是兄弟,哪裏還需要講究這些?”
洛璞聞言嘿嘿一笑:“洛總兵,不是說要公事公辦嗎?”他說完長身而起,臉上終於現出了招牌的笑容,對著洛英的身後道:“你終於逛夠了?”
洛英一驚,急忙回頭看去,怒道:“何人敢擅闖……”
他的叫聲在見到來人時戛然而止。
那人白衣勝雪,衣擺上麵繡著精細的雲紋。洛英並非是一無所知的傻子。相反,他雖然打戰不在行,但是頗有紈絝子弟的潛質,當年在京都時吃喝玩樂是樣樣精的,自然能一眼看出那雲紋與尋常的雲紋有何不同。
“祭司……祭司大人?”他驚叫。
來人正是樊桐。
他目帶冷光的淡淡瞥了洛英一眼,從容飄逸地走了進來,回身站在屋裏正中,淡淡道:“洛英接旨。”
洛英不敢怠慢,趕緊在他麵前畢恭畢敬地跪了下來。等他聽完樊桐清冷的聲音念完了聖旨,背後已經冷汗涔涔。
聖旨上任命洛璞為新的安西總兵,接管西陲防線的所有兵力,祭司樊桐為監軍。而洛英——任由安西總兵依法處置。
“不可能!”他剛剛聽完就大聲叫道,“陛下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就算我戰敗有罪,也應該是押解回京。”
“押解回京?”洛璞站在樊桐身邊,看著他冷冷一笑,“這裏和京都路程遙遠,我怎麼舍得讓二哥你程途跋涉呢?”
他驚恐地瞪著洛璞,許久,突然跳了起來,指著他大叫:“洛璞,一定是你耍了詭計。你心裏麵記恨我小時候欺負你,現在想報複我對不對?你在舅舅那裏說了我什麼壞話?不然他根本瞧不起你,怎麼會讓你來當這個總兵……”
他這副樣子,完全是口不擇言。
樊桐搖了搖頭,突然看著他問道:“洛公子,我有一個疑問。”
洛英忽然聽他開口,語氣和神色都十分嚴肅,不禁忘記了自己的叫囂,怔怔地看著他。
樊桐指了指外麵:“我剛才在軍營裏轉了一圈。倚牧關這裏平時有五萬以上的屯兵,昭陽、汴陽的兵加起來也至少六萬,加起來總共該有十一萬以上,為何軍營裏隻剩下六萬不到?”
洛英沒想到他遲遲出現竟是去視察軍營了,畢竟有些心虛,踟躕了半天才喏喏道:“昭陽和汴陽都失陷了,其它兩地失陷也是早晚的事情,於是我下令把其它兩地的兵力全部撤進了關裏。”
“所以……”樊桐緩緩地呼吸,烏黑的眸子裏麵似乎有暴風雨正在悄無聲息的醞釀,“關裏總共有多少兵?”
“十四萬。”
“那些人現在都到哪裏去了?”
洛英看著他,看著看著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視線再也不敢停留在他的身上。眼前這位相貌清俊的白衣祭司,神色清冷,可是身上的殺氣比那晚圍攻昭陽的敵軍還要強烈。
“回稟祭司大人……倚牧關前麵沒有屏障,如果敵軍進攻,那麼我等將盡數暴露在敵軍之前。所以微臣派了人手在前方十裏處修築了一座城池……”
“你撥了八萬兵力過去修城池?”這下子,祭司大人的殺氣還不掩飾地散發了出來。
洛英一哆嗦,連忙點頭。
“那我問你,如果前麵的人戰敗了,你要他們往哪裏退?往倚牧關嗎?”
“呃?”
“到時候幾萬人同時湧了進來,敵軍在後麵追,你有把握將追兵通通截在關外?”
“這個……”
“如果截不住,那麼就是我軍在前麵開路,敵軍直接湧進倚牧關,連打都不用打了。你有想到這個後果嗎?”
“這……”
樊桐沒有耐心再麵對他了,轉向洛璞道:“我以為你的親人不會蠢到哪裏去,沒想到——你自己看著辦吧!”說著轉身就走。
洛英一臉慘然。
洛璞站在他麵前,看著這個跪倒在地的人。這個洛家的長房嫡子,洛家的驕傲和榮耀,這個從小就將他往死裏整,讓他在洛家永無出頭之日的兄長,眼睛微微一眯,笑得很是猥瑣:“二哥,陛下的聖旨你聽到了,朝廷的公文還需要看嗎?你放心,我不會公辦私仇,絕對公事公辦,依法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