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著一雙格外明亮靈動的眼睛,眼中還帶著淚花,更加讓人覺得目光清湛明澈。
“既然祭司可有可無,那麼還不如沒有,最起碼當祭司的那個人能夠得到自由。樊桐,你明白了嗎?我想要你自由。你現在怨恨我也好,生氣也好,要報複我將莫大罪名加在你身上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變成陰沉的人。”她頓了一下,“你是好人。”
他啞然了。
他以為她是認定了他就是凶手惡徒,心中恨極了他,真正要與他從此形同陌路。到頭來,她居然隻是為了給他自由。
這小丫頭,又怎知祭司的不自由?
他想要笑她傻,心中卻湧起莫名的感動。
她居然知道,祭司很不自由。
自從降生的那天起,祭司的使命便無時不刻地壓在他的身上,天下人的目光走聚集在他這裏,看著他挑選了一個什麼樣的人作為君王。
雖說上天的選擇是明智的,最好的,可是作為祭司,心裏卻無時不刻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他們在選擇君王那一刻起,生命就與君王緊緊聯係在一起。君王無論做了什麼事情,那麼後果將回報在祭司的身上。好的就罷了,一旦有了過失,並且錯得越大越離譜,不知悔改,那麼祭司將要承受這些惡果,痛苦不堪,忍受無法想象的痛苦之後,掙紮而亡。
這是曆代祭司的宿命。
每一個祭司都是這樣死去的。
他以為自己有一天也會如此默默地死去,可是……她要給他自由。
“傻丫頭!”樊桐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他以為他是為了報複她?
才不是!
他隻是心裏有些生氣和失望,那天她的決絕,她的冤枉,那句“形同陌路”讓他心中激蕩起的情緒久久難以平複。
他氣她對他的信任居然那樣脆弱,氣她將他看作一個人麵獸心的惡徒,氣她的絕然和無情。
她怎麼明白他的心意?
在他心裏,心裏從來不是把她當作晚輩那樣疼愛,也不是將她當作國君那樣敬重,而是一種祭司不可觸及的感情。
他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心意,不敢太過接近她,卻舍不得遠離,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慢慢地長大。他害怕自己的感情終有一天會害了她,就跟先王那樣,將她推向無底深淵。
可是她居然說從此就是陌生人,他怎能不生氣?
“是我錯了。”樊桐撫著她柔軟的頭發,輕聲道,“我不該戲弄你。”
“不稀罕你道歉。”
“我可不是單單在道歉。”他鎮重說道,“我也是在明白地告訴你,我並非出於報複心來戲弄你。雖然有些生氣,但是我還不至於那麼不堪。”
她抬頭,有些懵然。
樊桐看著她疑惑的模樣,連一雙眼睛都好像蒙上了一層霧氣。臉上淚珠未幹,紅唇嫣然,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他心中一歎:“你怎麼就不明白嗎?我是一時意亂……”聲音淹沒在在黑暗當中,他傾身下來,在她唇上輕輕一點,留下一連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