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走運,是嗎?”
“是,”喬伊說,“不過我認為多數人都看得出,那不是篇公平的報道。”
沃爾特感激地接受了兒子的安慰,沒有問任何問題。他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下周我必須去參加LBI在西弗吉尼亞的一項活動,”他說,“他們要建一家防護服工廠,所有搬遷的家庭都將在那裏工作。所以關於LBI的事,征詢我的意見並不合適,因為我自己也牽涉在內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參加那項活動?”
“我必須在揭幕式上發言。必須代表基金致謝。”
“可是你已經得到你的蔚藍鶯公園了。為什麼不能幹脆不去參加呢?”
“因為拉麗莎正在實施另一個項目,一個關於人口過剩的大項目,我必須和我的老板搞好關係。我們花的是他的錢。”
“那麼,聽起來你最好去嘍。”喬伊說。
他聽上去並不是那麼信服,而沃爾特痛恨在兒子眼中顯得如此軟弱和渺小。仿佛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愈發軟弱和渺小,他問他知不知道傑西卡是怎麼回事。
“我和她通過話,”他說,手插在褲兜裏,眼睛盯著地麵,“我猜她有些生你的氣。”
“我給她的電話留了有二十條言!”
“你或許可以就此打住了。我想她根本沒去聽。人們本來就不會去聽每一條電話留言,隻是看一看誰打來過電話。”
“好吧,那麼你告訴她故事有兩個方麵了嗎?”
喬伊聳聳肩。“我不知道。有兩個方麵嗎?”
“是的,當然有!你媽媽對我做了件非常糟糕的事。一件令人無比痛苦的事。”
“我真的不想聽到更多信息了,”喬伊說,“不管怎樣,我想媽媽或許已經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我不想選擇要站在哪一邊。”
“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多久以前?”
“上個星期。”
所以喬伊知道理查德做了什麼——知道沃爾特讓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搖滾明星朋友,做了什麼。他在兒子眼中的渺小感現在徹底完整了。
“我要喝瓶啤酒,”他說,“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和康妮也能喝點兒嗎?”
“當然,這就是我為什麼讓你們早點兒過來。其實,在餐廳康妮也可以喝任何她想喝的東西。她二十一歲了,對吧?”
“嗯。”
“我不是要責怪你,隻是問問情況:你告訴媽媽你結婚了嗎?”
“爸爸,我正努力呢,”喬伊說,下巴繃緊,“讓我用我的方式做這件事,好嗎?”
沃爾特向來喜歡康妮(甚至,暗地裏,相當喜歡康妮的媽媽,因為她和他調情的方式)。為了這次會麵,她特地穿了極高的高跟鞋,塗了濃濃的眼影;她還非常年輕,還可以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比真實年齡成熟許多。在逸廬餐廳,他感動地看著喬伊是如何對她體貼入微,靠過去和她一起看她的那份菜單,商量著要點些什麼,而康妮,因為喬伊還不到合法飲酒的年齡,婉拒了沃爾特雞尾酒的提議,隻為自己要了杯健怡可樂。他們之間有一種心照不宣的信任,讓沃爾特想起他和帕蒂還非常年輕時的相處方式,那種兩人結為一體共同對抗這個世界的方式;看著他們的婚戒,沃爾特的眼睛模糊了。拉麗莎不怎麼自在,為了把自己和年輕人區分開來,和一個年齡幾乎兩倍於她的男人結成同盟,她點了杯馬丁尼,並且滔滔不絕地談論起“自由空間”和世界人口危機,以此填滿餐桌上的話題真空,喬伊和康妮則彬彬有禮地聽著,儼然一對安於二人世界的情侶。雖然拉麗莎並沒有用親密的口吻提及沃爾特,但是他毫不懷疑喬伊知道她不僅僅是他的助手。當他開始喝那晚的第三瓶啤酒時,他開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越來越感到羞愧,而對喬伊表現得如此冷靜越來越感到感激。這些年,喬伊最最讓他生氣的地方莫過於他那副冷靜的外殼;而此刻,他是多麼喜歡他這一點!
兒子打贏了這場仗,他為此感到高興。
“那麼,理查德還在和你們一起工作?”喬伊說。
“嗯,是的,”拉麗莎說,“是的,他幫了很大的忙。事實上,他剛剛告訴我,白色條紋樂隊或許會出席我們八月份的大活動。”
皺眉思考著什麼的時候,喬伊刻意沒有去看沃爾特。
“我們應該去看看。”康妮對喬伊說。“我們可以去看看嗎?”她問沃爾特。
“當然可以,”沃爾特說,擠出一絲微笑,“應該會很好玩。”
“我非常喜歡白色條紋樂隊。”她高興地宣布說,她向來就事論事,不會製造弦外之音。
“我非常喜歡你,”沃爾特說,“我很高興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員。很高興你今晚在這裏。”
“我也很高興。”
喬伊似乎並不介意這番感性的對話,但他的思緒顯然是在別處。
想著理查德,想著他媽媽,想著正在發生的家庭劇變。而沃爾特說不出一句可以讓兒子好受一些的話。
“我做不到,”單獨回到那座大樓裏時,沃爾特對拉麗莎說,“我不能再讓那個渾蛋插手我們的工作了。”
“我們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她說,輕快地沿走廊朝廚房走去,“我們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