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此戰果,北祈主帥蕭流年大喜,於帥帳當眾大諷南楚武侯,被譽為一代名將的歐陽明月也不過如此。
次日,北祈對南楚發動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式攻城戰,五十萬大軍分為四軍,三軍主攻,蕭流年親自坐陣中軍,指揮了一場攻城戰。
彼時,有消息流傳說,由於武侯歐陽明月這一路逃跑撤退不止,帳下許多將士都各奔前程,與他一起逃到興國城的人馬,不足五千餘。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實,又仿佛正實了這個消息的正確性,在北祈發動正式攻城戰的時候,從歐陽武侯的帳傳下了命令,令全城成年男子登城助戰,但有違者,斬立決。
伴隨這條命令而來的,便是侯府親衛的刀刃,在斬殺了數十違令百姓之外,餘者終於願意穿上盔甲登城。
城下,北祈軍騎著高頭大馬,舉著寒光縱橫的彎刀,從城北、城東、城南三個方向鋪天蓋地的殺將而來。
城上,被強行征來的南楚青壯慌忙著甲握刀,被身後的侯府監軍推擠著上前,不甚熟悉的往下丟著滾木、巨石、開水……
這一戰,是一場以命換命的戰爭,打得平淡無奇,以至於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曆史上,都對此戰評價不高,甚至很多人都覺得,在這一戰裏,歐陽明月的表現,很是對不起他這個前朝帝師之徒、南楚開國第一名將、位高權重的歐陽武侯之名聲。
傍晚的時候,雙方鳴金收兵清點戰場,北祈傷亡不過八千,城上城下那具具死不瞑目的新屍,大多數都是那南楚那被強征而來的青壯,他們根本就不會殺人,在這樣的戰場中,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敵人增加殺敵的功勳。
接下來的兩天,北祈方麵又連續發動了兩場進攻,南楚方麵,武侯府繼續下令強征,在征完青壯之後,又開始征十四歲以上的少年,繼而連花甲以上的老人與婦人,都被列往了強征暴征的序列。
第四天後,北祈突然停止了攻城,主帥蕭流年高坐帥帳,望著底下分列而座的諸將,麵色鐵青,目露寒光:“什麼?!你們竟然在這個時候,告訴本帥糧草不夠?”
底下諸將互相凝視一眼,隨即沉默,誰都不敢做那個出頭鳥,隻有押運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承受著蕭流年的怒火。
與此同時,楚汐與眾多年輕力壯的婦人一起被推上了城頭,被逼著穿上了簡易的布甲,握起了她已經習慣用來當作扁擔用的碧落□□,等候著北祈的下一次進攻。
對曾經的南楚而言,興國城不過是座中等城池,但出乎楚汐意料的是,這座城池的城牆竟然是以巨石壘砌,高達數丈不說,其上角樓、箭塔一應俱全,連甕城都有,隻是痕跡看起來頗新,應該是近兩年才修成。
沒想到時光一晃眼就已過去了五年,五年前她命奉命支援西風城,白馬銀槍、縱橫沙場;五年後,她再次的被推上了城頭,遙望著城外圍城的北祈大軍,她忍不住思緒飄遠,想到了西漠,想到了西風城,想到陽泉平原……想到那個讓她至今都無法忘懷之人。
號角,就在這個時候乍然響起,城外的北祈大軍很快就集結起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如前幾次那般立刻展開攻擊,反而是在擺開陣形之後,從後麵趕出了一些被他們抓捕的百姓。
城牆下,被親軍層層保護的蕭流煙遙望著城頭,想像著這個即將敗在自己手中的一代名將,想到即將覆滅的南楚國,想像著即將到手的權位,不禁情心懷激蕩,久久不能平息。
這些被北祈大軍所抓捕來的百姓,個個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眼底心間都彌漫著對生存的絕望,如木偶一般,被北祈軍驅趕著上前,仿偌是一麵麵人型的盾牌,即將為身後的北祈軍擋住無數的刀與箭。
楚汐站在城頭的人群中,穿著簡易布甲的她,沒有害怕,沒有絕望,隻是手握著□□,站在城頭,用一種近乎漠然的眼神,看著這一切的一切。
直到,城牆下幾乎布滿了那些被北祈軍抓捕來,當作攻城工具的普通百姓,那近乎淡漠的眼底,終於掠過了幾許光亮。
是驚訝?是憐憫?是憤恨?還是……不忍?
在這一刹那,楚汐並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想法,她看了看城牆下麻木的百姓,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老弱婦殘,突然在心底生出了一個疑問:“戰爭——究竟是什麼?”
戰爭——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