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北方的狼(1 / 2)

竇孤山精疲力竭地倒在沙發上,正感歎人生的艱難與艱辛,忽聽得叩門聲響。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竇孤山明白造訪者的動機!曾幾何時,囊中羞澀的他還是高級乞丐,一夜之間,賬號上忽然有了百把萬,嗨!該慌該亂的是那些聞風而來、希圖當上《跑馬》導演的人!來者遞上片子,竇孤山客氣地讓座,而後細看那印得如害天花的名片,心髒又狂跳一下:“哦呀!原來是亞視特約導演、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專家、百集巨片《潘金蓮與武大郎》的總策劃夏商周,夏先生麼?幸會呀幸會!”

夏商周畢業於北方戲曲學院文學係,屬狗。竇孤山掐指一算,媽的,又是一條“五十而知天命”的老狐狸!但夏商周並非狐狸,老老實實體現著狗的返祖現象。他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狼,到南國地域來尋覓可獵可食的軟體動物了!有人依稀記得早年的夏商周,絕無現在的狼性,是一條乖乖哈巴狗,後來不知怎麼被主人攆了出去,成了四處遊蕩的野狗。遊蕩久了,演變成了目前的狼模樣。這好比森林中的“狼孩子”,是適者生存的必然結果。

本來,夏商周從何處來,將向何處去,應該是一個千古啞謎,但他本人喜歡將個人檔案用嘴皮翻開供人觀賞驚歎,人們也就將信將疑了夏商周的來龍去脈:他自幼喜好文藝,尤好登台表演,少年時便被曲藝團接收,能吹嗩呐、拉二胡、打金錢板、說三句半,總之在團裏什麼都幹過。忽一日,他萌發了當作家的願望。這願望的產生主要是遭受了初戀失敗的刺激,團裏一個“打本匠”學名“編劇”,專門寫三句半、金錢板的老家夥,居然蠱惑了夏商周心目中的女神——一個鶯聲燕語唱清音的女孩子。那老家夥老實說,什麼都沒做,端坐在那裏連眼風都沒使一個,就把那女孩子害得茶飯不思,並主動向“打本匠”表達了她的愛慕之情。“打本匠”麵對那個孫女輩的求愛,嚇得要死,下跪求那女孩子饒他一命,女孩子一慟之下,竟從五樓跳將下去,將如花美麗的靈魂死死纏住“打本匠”不放了!全團轟然!

夏商周黯然神傷,立誓要練成大作家,讓七八個女孩子為他跳樓上吊吃藥抹喉割手腕子。可歎世易時移,待到夏商周考入學院又混成作家,天下女孩子似乎都過了瓊瑤殉情超凡的年代而現實得直奔“月亮”丘自在之流的“兩腳銀行”去了!夏商周隻得呼嘯山林,放浪形骸,將純情至愛扔在一邊,憑名片嘴皮子哄倒一大片,把對方哄到床上了事。鬼都沒想到,作家不吃香的時代居然也有!代之而起的是影視導演。夏商周見風轉舵,堅信地球是圓的,管他從南從北出發都能到達目的地,於是憑了牌子夾了作品軒昂地去投考北方電影廠。不料電影廠要求的是幹力氣活、有操作技術的人,夏商周聽見考官審訊前幾名報考者,不禁心中發怵:第一位回答有何技術專長時,紅了臉說自己是個裁縫,考官大喜,便定了他去當“服裝”;第二位說自己幹過木匠,考官朱筆一批,那家夥便成了“道具”;第三位慌忙拿出供電局的證明,考官頷首,小子便到“燈光組”報到去了;第四位開過照相鋪,自然榮升為“攝像”。待到夏商周垂頭喪氣走入,回答說自己什麼都不會時,不料絕處逢生,考官擦去頭上汗珠:“媽媽的,鬧了一上午,竟然隻有你一個什麼都不會,那就當導演吧!”

當了幾年電影導演,夏商周沒撈到一部片子拍。為了衣食,也為了姑娘們,他便隻好找電視劇打秋風。他伸出狼一樣的狗鼻子四處聞嗅,隻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披星戴月撲將過去,巧舌如簧硬生生將那部戲的導演飯碗哄在手中。幾年過去,竇孤山名片所見那些頭銜,竟條條是真,沒有一處是假冒偽劣!竇孤山怕見“中華鱉精”一類人物,對名人卻往往見慣不驚。初接名片便知今兒個遇見了兄弟夥。媽媽的,都是些抓拿騙吃坑蒙拐瞞的人物!便大咧咧在沙發上一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夏先生有何見教哇?”

夏商周有備而來,端端坐下:“竇先生呐,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我在戲曲學院讀書時就拜讀過先生你的大作,有獲獎小小說《女人的三分之一是什麼》,還有你主編的《愛情詩詞小辭典》,對先生你我是早已心向往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