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飯飽之後,回館休息。竇孤山蓄意要了四個標準間:自己和王能萬各一間,亦將女一號花曉曉單獨安頓,以示尊重和區別,二、三號則合住一房。胡蝶飛心中不快,嘟了嘴鑽進被窩裏;花曉曉得意揚揚,在房間裏一個人瞎折騰;王能萬精疲力竭,撤了阿蘭·德龍的功架,一頭睡死過去。諸葛靚略加整頓,便踅到竇伯伯居處來了。竇孤山正閉目養神,想給那房間撥個電話,叫諸葛靚過來漫談,又想到她旅途勞頓,明兒再打主意。不料門鈴一響,叫聲“請進”,來者正是心想的人,便忙讓座泡茶:“真是,心想事成,正想給你打個電話,你就來了!”諸葛靚盈盈笑道:“竇伯伯沒忘吧,我會算命哩!我早知道你不會來提前接我,我也早知道你會晚點兒叫我過來……”
竇孤山回憶起東戲看手相那折戲,不覺莞爾:“小鬼蛋子,小精靈,真調皮,真可愛……”
諸葛靚歎口氣:“可愛什麼哩,再可愛,再精靈,我也隻有給別人演配角兒……”
竇孤山安撫道:“你是二號人物,夠出彩的了。隻要你的戲好,到時,竇伯伯再給你加幾場戲……”
諸葛靚不滿道:“加幾場戲?再加,也蓋不過女一號,是吧?竇伯伯你是明白人,演戲這個角兒,重要得很!就像體育比賽一樣,金牌隻有一塊,所以才值錢!不怕你拿了一千塊、一萬塊銀牌銅牌,名次一排,都得算第二第三,怎麼抵得住人家那塊天字招牌呢?是的,紅花還要綠葉扶持,可我老當綠葉,也當膩了。紅花隻有一朵,不是說萬綠叢中一點紅麼?可好,我這麼些年,老是萬綠萬綠,別人紅得發紫,我呢,綠得發青,綠得沒人認得我……”
竇孤山鼓勵道:“怎麼會呢?剛才去吃飯,我就聽見街邊人議論了,說你是賣進口內衣的漂亮妞兒,你名氣大著哩!”
諸葛靚更來了勁:“竇伯伯,你說得完全正確。是的,群眾都知道我是賣內衣的,花曉曉呢,也就是個賣褲頭兒的吧?胡蝶飛胖乎乎的,隻配賣飲料,不說她了。我隻不服,憑什麼賣褲頭兒的老當女一號?難道賣內衣還下賤些麼?”
竇孤山同情道:“是有點兒不合理,可是,咱們方導,看了你的氣質,認為出演女二號是合適的,女二號是個什麼角色?你看過劇本了吧?”
諸葛靚幽幽地道:“看過了,是個暗娼。笑話,我的氣質,像個暗娼麼?當然,為了藝術,逢場作戲,什麼都能演,什麼都敢去塑造,這是我們演藝界起碼的職業道德。那個得了金球獎的漂亮女人,不就是演了個暗娼出名的麼?這個,我們懂,我也不怕,但是,說我的氣質隻配演暗娼,我就不服……”
竇孤山被攪昏了頭,沉吟道:“是呀,方導為什麼說你隻能演那種角色呢?依我看,你的氣質,最適合的是純情青春的可人兒……”
諸葛靚推測道:“方導,不是和王老師交情深厚麼?他倆據說是一個班的!花曉曉呢,又跟王老師是一個班的……”
“嗨!你跟王老師也是一個班的嘛!”
“竇伯伯,你等我把話說完,王老師好多活兒,都得靠花曉曉給他攬哩!花曉曉麵子廣,交往多,大款大亨熟得很,跟搞廣告的也能搞到一塊兒,王老師得靠著她呀!她哩,好幾門不及格,畢業時,總得靠王老師去通融……”
“嗬,這種關係,花曉曉也沒瞞過我,明說了的……”
“不明說不行呀,紙能包住火麼?王老師出演男一號,花曉曉當然會是女一號,敢說,不管到哪個劇組,都是這種搭配……”
“嗨!這就跟屠夫賣豬肉一樣了,切五斤好肉,總得捎帶點兒骨頭!”
“就是這麼個理兒。竇伯伯是明白人!再說,花曉曉為什麼能和那些大款混得水乳交融呢?不就是《漂亮女人》才幹的那種活兒麼?”
竇孤山吃一驚:“不會吧!豆蔻年華,身份亦佳,怎會,去舍身那種勾當?”
諸葛靚笑一笑,下決心把花曉曉的事兒全端出來,讓竇伯伯受點啟蒙教育,便呷口茶,談道:“竇伯伯,你們這代人,和我們這代人,老實說,很難溝通!你們那時,也年輕過的,也豆蔻過的,見了女生,心頭打鼓,嘴上不敢說,更別說動手動腳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