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
極目望去,但見諸峰層林盡染,青天碧水,疊翠相映。
寒山曆來是西陵盛景,每每入秋,便有遊人絡繹而至,或登高賞景,或怡情遣懷,或求簽祝祈。頂上佛寺,更是香火極旺。
“徐兄所言不虛,此地果然悅人心神。如此,剛才那一架,打得倒也值了。”
徐元笑道:“這是前些年我無意中發現的一條小徑,人少,風景又好,比走大道要快上許多,想來傍晚時分便能到了。
“那就有勞徐兄。”
“淩兄客氣,在下不過是盡地主之誼。聽淩兄口音,似是京城人士?”
“不錯。”
“柳兄也是?”
“在下祖籍青州,暫居京城。”
“怪不得。”徐遠道,“原來一位是天子腳下,一位是青龍之鄉,怨不得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前些個柳小姐說是要求簽,這寒山寺的簽便是極靈的。”
“好。”柳若雪回以一笑。笑容極淡,卻因至誠愈見柔婉,再加上她本就麵容姣好氣質清寧,竟有驚豔之感,看得徐遠心中一動,縱是君淩逸也側目良久。
“噯,阿姐。其實這個徐公子家世品貌俱是不錯,可以考慮。”
若冰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徐遠雖聽不全,但大致意思是明白的。他看了看柳若雪,試圖從她眼中尋出些端倪。
他承認,他對她有好感,相信在那樣的豔色麵前,沒有人能夠免俗。況且,他雖談不上玉樹臨風文武卓絕,比不上柳七隨性瀟灑,比不上君淩逸沉穩貴氣,但家世品貌也是無可挑剔,最重要的是,他能給她安穩的將來,不必輾轉流離,亦不必置身於鉤心鬥角。
他就是這麼想的,也期待她的反應,或嬌羞,或躑躅,或不知所措。他千般萬般都猜過,卻不料最終,柳若雪隻是近乎淡漠的一句:“卿卿莫要玩笑。”
徐遠也跟著笑,隻當沒聽見,可心裏多少存了疙瘩,畢竟被女子這般漠視還是頭一遭,實在無法令他不介懷,連帶著話也少了許多。好在柳七健談,很快又把話題扯開,所以一路行來倒也和樂。再加上此處曲徑通幽風景絕佳,徐遠也很快將剛才那段插曲拋在了腦後。
走走停停,眼看就快去到山頂,眾人卻頓住不動了。因為石徑的盡頭忽的多出一堵泥牆,生生將道給阻了。
徐遠連道“奇怪”:“上月初還好好的,怎麼平白多出這麼個物什。”
柳七轉了一圈:“看來是過不去了。徐兄,這附近可還有上山的路?”
徐遠搖頭。
氣氛頓時有些低落。無法,眾人隻好原路折返。
徐遠很是負疚,連道自己好心辦壞事。本想圖個清淨,這下倒好,走了冤枉路不說,這一上一下再一上,眼看著天快要黑了,去到山頂不知要到幾時,偏山下還沒有客棧。
約摸半個時辰,最後一縷晚霞落下去了。
紅楓褪去白日的豔麗,暗沉中透出灰蒙蒙的色調。旁逸斜出的枝條疏朗朗伸入窄道,乍看之下,竟像極了無數招搖的手。這時,一隻通身黑色的野貓嗚咽一聲從前竄過,迅速上得樹去,隻剩一雙滾圓的碧色的眼睛,直直盯著他們看。
柳若雪嚇了一跳,下意識去抓柳七的手。和著林木的悉秫聲,她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極輕微的腳步。
柳七不動了,君淩逸也一瞬不瞬盯住聲音傳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