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緩緩地,她轉過身來,歪頭笑道:“我想起了一句詩。——澆花溪上見卿卿。”
“張泌的《江城子》?”
“對。”她點頭,極認真地一句一句念起來,“‘澆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黛眉輕。綠雲高綰,金簇小蜻蜓。’——當時有好事者問他,‘來得嗎’,你猜他答什麼?——他說,他說‘莫多情’。”
莫多情!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回去吧。”
“好。”
難得和諧的氣氛。這是十年來,繼秦素桐之後,唯一一個帶給他安寧的女人。
“我剛剛想到一個問題。”
“是什麼?”
“我很好奇,我在你心裏什麼樣兒,是不是也非君子,非良人?”
若冰不答反笑:“爺不會愛聽的。”
“哦,看來不是什麼好話。”
“那倒也不盡然,其實,還是有好話的。不過——”若冰眨眨眼睛,故意賣了個關子。
門房見他倆回來,二話不說拉著若冰如此這般一番耳語,聽得她笑逐顏開,連聲問了兩句“真的”。
“是啊,二小姐,千真萬確。方才老爺還讓人去天然居打酒了呢,外加一大盆沙窩椒汁魚頭。我就說嘛,老爺是刀子嘴豆腐心,麵上不待見人家,這裏啊,歡喜著呢。”
“貧嘴。”若冰作勢戳了戳他腦袋,“外公呢?我找他去。”
“別啊,二小姐。”門房銜著笑,刻意壓低聲音道,“方才我瞧見老爺和柳公子在後園呢。”
“哦——”若冰意味深長應了一聲。她的算盤,君淩逸自然是明白的。果然,甫進府,若冰就直奔著後園去了,大有不得八卦誓不罷休的模樣。而剛才說了一半的話,顯然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女人。”君淩逸以手觸額,很是無語。不想下一刻,胳膊被人拽住,連帶著整個人差點栽在地上,而始作俑者,正指著前麵涼亭,一本正經做了個“噓”聲。
“聽說柳公子祖籍青州,不知家裏可還有什麼人?哦,老夫的意思是說,如今柳公子常居京城,家中諸事怕是多有不便。”
“多謝陳老掛心。家父身體健朗,膝下子女康順,七每月報平安即可。”
“如此甚好。”大約覺得情緒太過外露,陳望祖連忙又岔開話題,“那個‘妃子血’,老夫昨日試了試,果真不錯,柳公子有心。”
“應該的。倒是阿雪,為了那‘臥佛圖’,費了不少心思。”
發覺他稱謂的改變,陳望祖心中甚喜,話也不由多了起來:“阿雪一向孝順。卿卿出事那陣子,天天晚上做噩夢,是阿雪沒日沒夜地陪著。後來,卿卿倒是勉強能睡著了,她卻落了失眠的毛病。整整一個月,人瘦了一大圈,還是半大的孩子,我想著都心疼。現在好了,卿卿肯走出來,阿雪又出落地這般標誌。——說起來,柳公子與我家阿雪認識也有些年了,自是清楚她為人的。”
話到這茬,以柳七的聰慧,應該已猜到意圖了。若冰豎起耳朵,不想柳七尚未回答,柳若雪就先出了聲。
“外公,原來你把我支開,就是為的這事。”
“阿雪……”
“別說了。外公,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我跟他,不可能。”
她的聲音平穩,甚至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可聽在耳中,字字如刀、決絕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