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獄中教師,我學會在緊張時刻力持鎮定,第一天的課平安度過。下課前,“笨蛋”排隊走出教室時,偷偷地塞給我一張小紙條,我想:“糟了!他要警告我,如果我不給他好成績,我會被‘哈利’的兄弟‘帶出去’。”之後,我看了一下紙條,上麵寫著:“先仔(他總是叫我“先仔”),早餐是很重要的一餐,如果你沒到,就等著瞧!——笨蛋……高山嬉皮留。”
笨蛋跟著我上了好幾個月的課,完成一係列六級課程。他是個寡言但優秀的學生,然而他幾乎每天都塞給我一張紙條,有些是格言、小專欄、軼事或生活上的智能忠告,我每天都期待收到他的紙條,如果沒收到,反而會感到很失望——至今我都還保存著這些紙條。
笨蛋和我很有默契,不知怎麼的,我知道每次我開口教書,他都能心領神會,他靜靜地吸收我講的一切,我們的思想、觀念也頗能相通。
課程結束時,每個學生都能收到一張證書,笨蛋全程出席,表現相當優良,我很高興能給他證書。
我給他證書時隻有我們倆獨處,我跟他握手,簡短地告訴他,很榮幸有他這個學生,我很欣賞他這麼用功、謙恭的態度及完美無暇的出席率。他的反應到現在還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中,而且影響我一生。笨蛋用他輕柔的聲音說:“謝謝你,賴瑞,你是我這一生中第一個稱讚我做對了事的人。”
跟他分手時,我內心相當激動,想到笨蛋成長的過程,想到從沒人承認他做對過任何事,我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是一個“舊派”的人,在保守的環境中長大,而且我認為罪犯必須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不過我不斷問自己:“會不會,碰巧,隻是碰巧,笨蛋從沒聽過‘你做對了!’或‘幹得好!’這樣的話,而這些也許和他最後會入人獄有關?”
那片刻的經驗在我心中根植了一個觀念——我要確定每當學生做了什麼“對”的事,我要以正麵的鼓勵認可讓他們知道。
笨蛋,謝謝你告訴我,我也做對了一件事。
我們有成千上萬的好孩子,表麵上非常快樂,卻因內在本質的抑鬱、寂寞和恐懼,正在極端痛苦中無聲地呼救,我們能做什麼?
愛的黃絲帶
——蒂亞·亞曆山大
十七歲的麥克艾姆開了一輛六七年的福特“小野馬”,之前這輛車已放在科羅拉多的田野中超過七年沒人開了。麥克買了車,重新組裝,漆上鮮黃色。他是個聰明的學生,活潑又樂於助人,前途無量,就和他的車一樣耀眼,朋友都戲稱他為“小野馬麥克”。
麥克暑假的戀情因女友於八月二十三日與他人訂婚而突然結束。九月八日,麥克坐在他鮮黃色小野馬前座,舉槍自殺。此舉震驚了所有認識他的親朋好友。
“我真希望自己學會恨,”紙條上這樣寫,“爸媽,別責怪自己,我愛你們。記住,我會一直與你們同在。”簽名為“愛你們的麥克,十一點四十五分。”
十一點四十五分,麥克的父母及哥哥開車進家裏的車道,就停在麥克鮮黃的小野馬後麵,但晚了七分鍾。
第二天中午以前,一群青少年蜂擁進入艾姆家,身上穿著印有鮮黃小野馬的T恤,車上印有“紀念麥克艾姆”的字樣。(T恤是由麥克最好的朋友傑洛及傑洛的媽媽設計的。)
朋友們說了許多有關麥克的故事,連續數日流傳不斷,對麥克的家人而言,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聽到,有些故事還追溯到他小學時代,他曾和一個較不幸的同學分食午餐;或是將他的午餐費捐給某基金會的募款活動。
一位陌生婦人更是來電提供麥克所做的善行——有一天深夜,她的車子拋錨,她和兩個幼兒就站在黑暗的路上,麥克停車,出示他的駕照,讓她放心他不會傷害他們。麥克發動她的車,自己的車就開在後麵,跟他們回家,以確定他們平安抵達。
另一個來自單親家庭的同學更指出,麥克曾經存錢訂購全新組裝的小野馬變速器,要裝在自己的車上,後來他取消訂購,從廢物利用店買來兩個二手變速器,讓他同學的車也能運轉。
接著有個年輕女孩透露,如果不是麥克,她就無法去參加返鄉舞會了。當時麥克聽到她沒錢買晚禮服,於是他付錢給她在二手服飾店買一件漂亮的洋裝。
麥克十四歲時,他的侄女剛出生即嚴重殘障,麥克學會從她的喉部取出氣管切開插管,萬一有緊急狀況,可替換個新管,他也學會心肺複蘇術,用手語跟她唱歌,因為氣管切開插管讓她無法言語,沒有插管她又無法生存。他們最喜歡唱的歌其中有一段合唱歌詞是“上帝在遠處觀看我們……”麥克似乎總是在那裏提供快樂,無論是擁抱或幫助。
青少年聚集在艾姆家安慰他的家人,他們討論到青少年自殺的悲劇,而且自殺率最高的往往都是有天賦(高智商)的孩子。他們知道自殺是五歲到十四歲兒童的第六大死因,是十五歲至二十四歲青年的第三大死因,每年十歲至十九歲的孩子有超過七千人因自殺而死亡,自殺死亡率甚至也在小學急速竄升。有人提到一項研究——比較無明顯精神失調的青少年自殺案例,與同齡的不自殺案例,最大的差別在於家中是否有一把裝上子彈的槍。
當他們探討自己要如何防治這類悲劇時,有人往上看,看到T恤上鮮黃的小野馬,“黃絲帶計劃”因此誕生。艾姆的一個家族朋友琳達鮑爾,帶來一大捆黃絲帶,並印了名片大小的使用說明小卡片,卡片上寫著:
黃絲帶計劃
紀念親愛的麥克艾姆
這條絲帶是生命線,它所傳達的信息是——
有人關心你,願意幫助你。如果你(或任何人)需要幫助,卻無從求助,拿這條絲帶,或任何黃絲帶、卡片,找輔導員、老師、牧師、神職人員、父母或朋友,向他們說:
“我想用我的黃絲帶。”
麥克的朋友們坐在艾姆家的客廳裏,一邊將使用說明卡片別上黃絲帶,一邊沉侵在他們的故事、悲傷和眼淚中,為死去的朋友哀悼。
五百條黃絲帶裝在籃子裏,陳列在麥克的追悼會上,追悼會結束前,籃子已經空了,五百條黃絲帶加上使用說明卡就開始它們的任務,解救將要自殺的兒童。據我們所知,黃絲帶計劃實施的頭幾周已防止了三個青少年自殺,不久即在科羅拉多州的所有高中推廣,整個計劃繼續成長。
我們有成千上萬的好孩子,表麵上非常快樂,卻因內在本質的抑鬱、寂寞和恐懼,正在極端痛苦中無聲地呼救,我們能做什麼?
我知道我無法贏得比賽,但隻要我有任何負麵的響應,我都會想到那位善良的老先生,他堅信:“你很好……你很快。”
你很好,你很快
——凱西·克利
我住在舊金山灣區時,有一段時間母親來看我,待了幾天,到了最 後一天,我正準備外出慢跑。在一個非常不好的環境工作,晨跑就更有 益身心。正要出門時,母親說:“不要以為跑步那麼熱門,你沒看出名的 跑者都死了。”
我開始評述報上讀來的吉姆菲克斯消息,因為慢跑,使他活得比其 他家人還久,但我也知道,這根本不是重點所在。
當我開始在幽靜的小徑上慢跑時,我發現自己無法避開她剛剛說的話,我沮喪得幾乎跑不下去,我開始想:“為什麼我要不辭辛勞地跑步?真正的跑者也許會認為我看起來很可笑,我也有可能在路上心髒病突發,我老爸五十歲時心髒病發作去世,但當時他的體態比我還好。”
母親的話像一條巨大的毯子覆在我頭上,讓我無所遁逃。我慢跑的速度減緩,變成散步,心裏有種被徹底擊敗的感覺。我已經快五十歲了,仍希望聽到母親講些鼓勵的話,但同時也對自己生氣,至今還在等那永遠也不會有的認可。
正當我在兩英裏處想轉彎跑回家——此時心中的沮喪卻是這幾年中從未有過的——我看到對麵路上一位中國老者向我走來。我曾在許多早晨看見他散步,總是對他說:“早安”。他也回以點頭微笑。那天早晨,他走向我,擋住我的去路,逼迫我停下來。我有點生氣,因為我已經讓我媽的一番話破壞了一天(加上一輩子類似的評論),現在這個人竟然又來擋我的路。
我身穿一件T恤,是住在夏威夷的朋友送我的,當作中國新年的禮物。T恤前麵印有三個中國字,背後印有檀香山唐人街一景,他是看見我穿這件T恤才跑過來擋我,他指著中文字,用有限的英語興奮地說:“你會念嗎?”
我告訴他,我不會說中文,這件T恤是夏威夷的朋友送的,我覺得他沒有完全聽懂我的話。然後,他熱忱十足地說:“每次看到你…··你很好……你很快。”
然而,我從來沒有跑得很好,也沒有很快,但那天,我突然覺得我的腳步有股難以名之的彈力,我沒有跑那段原先心情不好想跑的路,反倒是繼續跑了六英裏,那天早上我的確跑得很好,而且在心理上、精神上都非常快。
因為這次小小的激勵,我繼續跑下去,最近我剛跑完第四次檀香山馬拉鬆,今年的目標放在紐約馬拉鬆,我知道我無法贏得比賽,但隻要我有任何負麵的響應,我都會想到那位善良的老先生,他堅信:“你很好……你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