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蔡先生是知道呼國慶的,他在會上見過他,忙說:“是,我是村長。”

呼國慶說:“造假村的村長?”

蔡先生覺得很委屈,他是很想講講道理的。他說:“呼書記,你過去沒來過咱這裏,說起來,還是咱這兒窮哇。上頭不是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我呢說起來隻是個芝麻綠豆,在你們眼裏,狗不是……”

呼國慶不容他再說下去,他臉一沉說:“你就是這樣造福一方的嗎?!”

範騾子說:“操,他標標準準是造假發的橫財!你一人造假不說,還帶動一村人造假!”

蔡先生不服,蔡先生說:“這我倒要問一問,何為真?何為假呢?”

呼國慶帶著一種探究的目光望著這個瘸子。他甚至對他有了一點點欣賞。就是這麼一個人,竟然搞出了一個造假村。村裏的確是富了。初進村時,他就看到了,村裏鋪的是水泥路,村街的兩旁也都安上了路燈,村子中央矗立著一個大水塔,房子幾乎全都是新蓋的,牆上都貼著一色的“馬賽克”,看上去十分漂亮。而一家一家的門楣上,也都貼著特別燒製出來的瓷片,那些瓷片上的字也都是很有些寓意的,像什麼“福如東海”、“吉祥如意”、“和氣生財”之類。這真是個能人哪!呼國慶望著他,冷冷一笑,說:“你說呢?”

蔡先生綿綿地說:“我這個人好說實話。要叫我說,煙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毒害人的。那麼,真的,就是真毒。假的,就是假毒。相比起來,是假毒好呢,還是真毒好呢?再說了,煙總歸是一股煙,冒冒氣而已。我這裏真也罷假也罷,養了多少人呢。別的不說,光鎮上的幹部養多少?工商、稅務又從我這兒拿走多少?王華欣書記講過……”

一聽到“王華欣”三個字,呼國慶氣得臉都白了,厲聲說:“胡鬧!你這叫理嗎?歪理!”

就在這時,隻見村外的柏油路上,先後開來了三四輛車,有兩輛竟然還鳴著警笛,嗚嗚地朝村裏開來了!

蔡先生覺得是“救星”來了。不管是縣裏來的,還是鄉裏來的,總可以替他說說話的。於是,他抬起頭,往村外望去。

呼國慶也跟著扭頭看了一眼,他也僅僅是看了一眼,重又把身子扭過來了,他挺身站在那裏,背對著“嗚嗚”駛來的警車,心裏說,我倒要看看,來的到底是誰?!

不料,那些車輛卻在離他們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住了,先還有警笛嗚嗚響著,後來連警笛也不響了……最先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一隻腳裏一隻腳外的,還大喉嚨吆喝了一聲:“老蔡,咋回事?!”可緊接著,又“猴”一下鑽回去了!

就這樣,那些匆匆趕來的人,連車都沒下,就前車變後車,後車變前車,一輛一輛地順原路退回去了。不用說,他們的眼還是很尖的,他們都看見了縣委書記呼國慶,有他在那兒站著,誰還敢上前呢?!

呼國慶冷冷一笑,說:“老蔡,你不簡單哪,把政府的人都調來了。我看他誰敢幹擾打假,為虎作倀!”

蔡先生勾下頭去,臉上露出了很沉痛的樣子。片刻,他又抬起頭來,很溫和地說:“呼書記,我看這樣吧。我知道縣上也有難處。這樣好不好,縣委、縣政府的工資,我們包了……”

這一次,倒使呼國慶大大地驚訝了,他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也敢這樣說?!他心裏說,瘋了,這人八成是瘋了!沒等他把話說完,呼國慶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說:“你、你……簡直是狂妄至極!縣裏的工資讓你來發?國家公務人員的工資都讓你來發?!笑話!”呼國慶不想再跟他囉嗦了,他對範騾子指示說:“嚴肅處理!”說完,就扭頭朝他的車前走去。

蔡先生也有些訝然。他想這個人怎麼這樣呢?他怎麼一點道理都不講呢?我已經讓到這一步了,難道他還不滿足?蔡先生是做過幾年民辦教師的,說起來也算是鄉村裏的“知識分子”,他覺得他應該做到仁至義盡。於是,他又一尥一尥地追上呼國慶,說:“呼書記,不要這樣。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何必呢,如果鬧下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呼國慶站住了,他回過身來,盡量平靜地說:“你威脅我?”

蔡先生綿綿地說:“我哪敢呢?我隻不過是……”

呼國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嚴肅地對範騾子說:“假煙、假商標,包括機器設備,統統給我收繳,一根線都不能留。另外,你給我狠狠地罰他,罰得他傾家蕩產!”接著,呼國慶徑直上車去了。

蔡先生愣愣地站在那裏,他心裏說:這人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三、猴腦宴

呼家堡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早上,當得知客人要來的準確消息時,呼伯沉吟了一會兒,吩咐說:“讓國慶來一趟,替我陪陪客人,這對他有好處。”

可是,根寶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卻一直沒有跟呼國慶聯係上。呼國慶的手機關了。

呼伯聽了楊根寶的彙報後,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顯然,老頭心裏不大高興。於是,根寶忙說:“我再跟他聯係。”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客人都到了,還是沒有跟呼國慶聯係上。

呼伯擺了擺手,淡淡地說:“算了,呼縣長忙,就讓他忙去吧。”

聽了這話,楊根寶暗暗地吐了一下舌頭,以前,呼國慶不管是當縣長還是縣委書記,呼伯從未稱過他的官職,現在居然稱起他過去的官職來,這說明,老頭確實生氣了。

不過,這次來呼家堡的客人也的確是不一般。客人是直接從北京來的,在省裏都沒多停,就到呼家堡來了。據說,在省城的時候,省委書記要請他吃飯,被他婉言謝絕了。

這位客人的年齡並不大,有四十來歲的樣子,中等個,剃一寸頭,很隨便地穿著一件T恤衫,看上去散散淡淡的,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不過,他身邊跟著的那個女子卻顯得靚麗無比,人看上去隻有二十來歲的樣子,高挑個,長披發,嫋嫋婷婷的,身上挎一造型奇特的小坤包,下了車,那高貴一步就走出來了。

表麵看來,下車的隻有兩位,可他們卻帶來了兩部車。一部是他們兩人乘坐的“奔馳”,另一部“豐田”麵包,是跟在後邊的。要從這個角度說,那排場就大了。

客人姓秋,名叫秋援朝,是一位京城元老的兒子。他的父親早些年曾做過平原省的省委副書記,後又做過一陣封疆大吏,“文革”時被人打折了腰,曾秘密地在呼家堡養過傷,受到過呼天成的保護,那有關“呼家堡繩床”的神話,就是他傳揚出去的。這位元老如今雖已退居二線了,但在京城,仍然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秋老膝下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秋建國,現在是南方一個城市的市長;這次來的秋家老二,早就下海經商了,如今是一家跨國公司的總經理。此人在社會上是很有些名頭的,在商界,隻要一提“秋公子”,可以說無人不知。

“秋公子”這次來呼家堡,當他見到呼天成的時候,所做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立馬跪下身來,實實在在地給呼天成磕了一個頭!呼天成趕忙上前把他扶起來,連聲說:“使不得,使不得,可不能這樣!”

“秋公子”說:“老爺子說了,當年要不是呼伯伯,就沒有我們一家人的今天。老爺子還說,見了您,當行大禮。父命不敢違呀。”

呼天成說:“可不敢這麼說。這麼說就過了。你爸是老領導了。那是何等人物?槍林彈雨都走過來了,‘文革’那點事不值一提,吉人自有天相嘛。你爸他身體好吧?”

“秋公子”笑著說:“老爺子目前身體無大礙,就是血脂稠一點、血壓高一點,老毛病了。說起身體,老爺子還有個笑話,他特好砸核桃,我專門給他買了一個砸核桃用的小錘,他竟然不用,說是太專業就沒有味了……”說著,“秋公子”奉上了秋老給呼天成寫的親筆信和他帶來的禮物,禮物由那位靚麗的女子拿進來的:兩瓶洋酒和兩支上好的西洋參。

呼天成看了信,說:“你爸爸睡的還是那張繩床吧?”

“秋公子”說:“可不,反正每天總要在上邊躺一躺的,說是可以包治百病,有那麼神嗎?”

呼天成說:“時代不同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習慣。也就是個念想罷了,也沒有報上吹乎得那麼神。”接著又說,“你爸怎麼不出來走走哪?讓他多出來走走嘛,走走好哇。”

“秋公子”說:“老爺子也總想出來走走,可他畢竟年紀大了,坐飛機不行,坐車又太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擔得起呢?所以,也就是說說。不過,他倒是每天堅持鍛煉。”

入席之後,“秋公子”有點驚訝地望著滿桌佳肴,說:“沒想到啊,在中原的鄉村,也能吃到這麼好的大龍蝦呀!”

呼伯笑了笑,淡淡地說:“到鄉下來了,也的確沒什麼好招待的,吃個便飯吧。”

“秋公子”說:“太豐盛了。說實話,我在廣州五星級賓館裏吃的活龍蝦,也隻是這個水平了。小朱,你說呢?”說著,他站起身來,雙手捧著一杯酒:“呼伯伯,首先,我代表老爺子,敬您老一杯。這裏,我還要說句話。老爺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他這一輩子,佩服的人不多,可他服您……真的。您聽我說,老爺子說,六十年代初,他曾經有過一個動議,把您調上來,擔任一個縣的縣委書記,卻被您婉言謝絕了。所以,老爺子說,你呼伯伯是一個有遠見的人。這可是老爺子親口說的。”

呼天成也端起酒來,笑著說:“遠見倒說不上。不過,他們確實跟我談過,談了三次,還說要采取組織措施,非讓我走馬上任。我呢,是能力有限哪,一個呼家堡,就夠我忙活了……”

“秋公子”說:“不,不。這是一種大氣。這說明您有戰略眼光。” 呼天成道:“援朝哇,你說這話就過了。我是一個玩泥蛋的,怎能跟你爸他們相比呢?他們到底是打江山的呀。”

“秋公子”說:“老爺子有句話,說能治理好一個村莊,就能治理好一個縣、一個省乃至一個國家。道理是一樣的。他還說,您老是四十年不倒翁,幾乎是無人可比呀!”

呼天成皺了皺眉頭,說:“不敢,可不敢這麼說。吃菜,吃菜。”

接著,“秋公子”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呼伯伯,您那做人的絕招,也該給我們這些後生晚輩傳授傳授才是呀。”

呼天成哈哈一笑,說:“我一個玩泥蛋的,哪會有什麼絕招?世間的事情,說起來,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

“秋公子”連連點頭說:“有道理,有道理。”接著,他又示意跟他一塊來的那個靚麗女子:“小朱,你也敬呼伯伯一杯,這可是中原第一人物哇!”

於是,那女子趕忙站起身來,說:“呼伯伯,我敬您一杯,祝您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呼天成笑著說:“丫頭,人隻能活一天說一天,從來就沒有壽比南山的。不過借你的吉言吧。我是個土人,有個毛病,叫做酒不喝煙不戒,今天是你們來了,我破例的,隻能略略表示一下……”說著,呼天成端起酒杯,微微地沾了沾唇。

等飯吃到了一定的時候,“秋公子”再次站起身來,說:“呼伯伯,我今天是專程代表老爺子來看望您的。為了表達我的敬意,我特意帶了一道菜,我想這道菜是您絕對沒有吃過的……”說著,他拍了拍手:“把菜推上來!”

一聽說秋援朝還帶來了一道菜,呼天成有點不大高興,可他卻沒有表示出來,隻歎了口氣,說:“援朝哇,你這是折我的壽呢。”

片刻,隻見一位穿白衣戴白帽的廚師推著一輛小推車走了進來。那輛小推車有半人高,上邊蒙著一個雪白的罩單,罩單的四周放著一些很精致的餐具。待車推到跟前後,從罩單的下擺處可以隱隱看到,車上放著一個木籠子,從木籠子裏邊傳出的是“嘩啦、嘩啦”的鎖鏈聲。那個廚師介紹說:“這道菜叫‘活猴腦’,也叫‘靈魂出竅’。猴是采自峨眉山的靈猴,猴是活的,猴腦也是活吃,這道菜對老年人特別好,可以說是補品中的最上乘……”說著,廚師把調好的佐料一一擺在人們的桌前,而後他又把罩單上的一個早已弄好的四方口子掀開,露出了已經割去了天靈蓋的活猴的腦漿,那猴自然是活的,腦漿白花花的,還一脈一脈地跳動著!……那廚師很平靜地說:“現在請各位品嚐。”

呼天成默默地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這道菜叫人心裏很不舒服。可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人家的一片“雅意”。

“秋公子”馬上說:“呼伯伯,這道菜,您是不是覺得殘酷了?那您聽我說,這裏邊還有個故事呢。聽人說,早些年,峨眉山有家酒店專賣這道菜。在那家酒店裏,總是關著十幾隻猴子,每次都讓客人親自去挑。每當客人去籠子前挑猴子時,所有的猴子都抖成一團,盡量地往後縮,生怕被挑中了。然而,一旦有人挑中了哪隻猴子,你猜怎麼著,那籠子裏就會發出一陣歡呼聲!所有沒被選中的猴子都歡呼雀躍,爭先恐後地往外推那隻被人挑中的猴子……呼伯伯,聽了這個故事您感受如何?”

呼天成微微地笑了笑,說:“跟人一樣,也是個性命兒罷了。”

“秋公子”接著說:“所以,世間的事情,沒有什麼殘酷不殘酷,隻有適者生存。當然,這跟老爺子的看法是大相徑庭……”說著,他拿起一個匙子,搶先給呼天成布了一勺猴腦……

可是,呼天成卻站起來了。呼天成招呼說:“根寶,你替我好好陪陪客人,讓客人吃好。我頭有點暈,對不住各位了。”當呼天成走出去的時候,他心裏說,這事太過了,一旦傳揚出去,影響太壞。過頭的事,他是從來不做的。

“秋公子”見呼天成沒有吃活猴腦,心裏不免有些失望……

飯後,安排客人休息的時候,呼天成把“秋公子”一人叫到了他的茅屋裏,當兩人坐下來後,呼天成說:“援朝,有什麼需要我辦的,你說吧。”

“秋公子”淡淡地說:“也沒什麼事,主要來看看您老人家。”

呼天成看了他一眼,說:“賢侄,那猴腦,不是我不想吃,是實在吃不下,我在那兒沒當場吐出來,就是好的了。不過,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秋公子”十分遺憾地說:“那可是稀世珍品,大補啊!”

呼天成笑著說:“東西是好東西。可我人老,口味也老,拿不下了。”接著,他話鋒一轉,又問:“你那個公司,據說經營得很紅火?”

“秋公子”隨口說:“還可以吧。我們是跨國公司,在全世界十七個國家建有分支機構,包括美國、日本、加拿大……”接著,他用試探的口氣說:“呼伯伯,您呼家堡如果想入股的話,我可以優先考慮。”

兩個人就這麼漫無邊際地談著,那話看似很家常、很隨意,可句句都是事先考慮再三才說出來的。“秋公子”臉上先是還帶著那種貌似恬淡的傲氣,那傲氣是在京城的小圈子裏滋潤出來的,有一種無所謂的散漫和君臨天下的味道。可談著談著,那傲氣就漸漸從他臉上消失了。那傲氣是被一種聲音磨去了。呼天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那聲音是帶有方向性的,很磨人哪。

最後,呼天成的兩眼一眯,說:“賢侄哇,你公司那麼大。我一個村辦企業,股就不入了。這樣吧,我呼家堡送你二百萬,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秋公子”聽了,緊吸一口氣,慢慢地說:“那就……不必了吧?”

呼天成輕輕地拍了拍沙發靠背,說:“你也別嫌少,再多,我就做不了主了。”

“秋公子”終於說:“我謝謝呼伯伯了。我們最近正好要上一個新項目。那……就算我借的吧。”

呼天成突然說:“寫個借條也好。”

“秋公子”一愣。

呼天成又慢慢地說:“你別誤會。這二百萬,你可以還,也可以不還。但錢出去了,最好有個憑據。呼家堡還是集體嘛。賢侄哇,借錢不犯法呀。隻要借據在,你見過誰借錢借出事來了?”

“秋公子”立時頓開茅塞,說:“明白了。呼伯伯,謝謝您了。”

呼天成說:“謝什麼。代我向你爸爸問好。過些日子,我會去看他的。”

“秋公子”走的時候,是楊根寶送他上車的,他帶走的是一張二百萬元的支票。關上車門後,“秋公子”用略帶遺憾的語氣對坐在他身邊的那位靚麗女子說:“這老頭是活成精了!”

然而,當楊根寶辦完這一切,來見呼伯的時候,隻見呼伯滿臉沮喪地在那兒坐著。楊根寶輕聲說:“呼伯,人走了。”

呼天成卻像沒聽見似的,很突兀地說:“根寶哇,我告訴你一個經驗,當有人把你誇成一朵花時,那就是說,他必然有求於你。”

楊根寶愣了愣,一時不明白呼伯的意思。

片刻,呼伯長長地歎了口氣,用憂傷的口氣說:“二百萬哪,就這麼打水漂了。”

楊根寶驚訝地說:“呼伯,不是您同意的嗎?”

呼天成搖了搖頭說:“我是不能不辦呢。他帶這麼重的禮,又帶來了秋老的親筆信,你以為他是幹什麼來了?”

楊根寶說:“聽說,他公司不是辦得很大嗎?說是光流動資金就有多少個億……”

呼天成緩緩地說:“多少個億也不夠他折騰。你沒看,這是一個‘散財童子’呀!他這一趟不是白來的,以他的胃口,絕不隻是這區區二百萬。他分明是要拉呼家堡入股的。要是入了他的股,那呼家堡可就毀了。我說給他二百萬,是堵他的嘴呢。這秋家老二,不如老大呀……”

楊根寶怔了怔說:“那……”

呼天成默默地說:“本來,我讓國慶來,也是想讓他給我擋一陣,擋得住就擋……這個國慶哇。”

片刻,呼天成又說:“這錢,既不能多給,又不能不給。要知道,多少年來,秋書記……就說去年,咱們上藥廠,也是秋老說了話的,不然,是批不下來的。他就是隨便說句話,也不止值二百萬。”說到這裏,呼天成不說了。接著,他閉上眼睛,拍了拍頭說:“條子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