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四十年前的案子(1 / 3)

第十八章 四十年前的案子

青灰色的磚樓被封鎖了,因為出了人命案件。靠近樓梯口的一家哭的聲音震天,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哭得幾近昏厥,她身旁的中年男子也是眉頭緊皺,一口接著一口抽著香煙,悶不作聲。屋子裏麵公安局搞刑偵的都忙個不停,搜集指紋、各種物件等一切細節,而屋子中間吊著的女孩已經被送走了,隻留下那條上吊用的麻繩在微風的吹動下左右搖晃著。  陳科長表情嚴肅地站在屋外,過了一會兒搜集證物的同誌都退了出來,陳科長小聲問其中一個道:“你們怎麼看這件事情?”  警員道:“現場除了死者及其家人,沒有外人的痕跡,初步判斷應該是自殺,不過要等法醫做最後鑒定,但是我看八九不離十。”  陳科長點點頭,他拍了拍死者的父親道:“請和我來一趟。”  兩人又下了樓,陳科長道:“你現在的心情我們非常理解,不過也請節哀順變。我們的工作是要調查清楚死者死因的真相,所以可能有些話問得比較直接,也希望你能理解。”  死者的父親歎了口氣道:“唯一的女兒死了,我還有什麼指望,難過也沒用了。”  陳科長知道這時候還不是安慰他的時候,便問道:“你的女兒今年十八歲,在上高中,是嗎?”  “是的。”  “她平時都喜歡交往些什麼人?……打個比方說:和男生接觸頻繁嗎?”  “沒有,絕對不可能。我的女兒很乖、很聽話的,她這個年紀怎麼會和別的男孩廢話?”  陳科長知道以死者父親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抬杠,便轉移話題道:“那麼她最近有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或是你們有沒有罵過她之類的?”  死者父親道:“沒有,我女兒從小就很乖。我和她媽媽從小到大沒有碰過她一個指頭,也從來沒有罵過她,就是說說道理,也不會說什麼難聽話。”  陳科長:“那麼她身體方麵沒有什麼問題吧?我的意思是精神方麵有沒有不對頭的地方?”  死者父親道:“絕對沒有,我的女兒很活潑。她是學校的文藝骨幹,你們可以去學校調查這點。她不可能有抑鬱症,同誌,我的女兒絕對是死於他殺,這是有預謀的凶案,你們要替我做主啊。”說到這裏死者的父親淚水滾滾而下,無聲地痛哭起來。  陳科長心裏也不是個滋味,生命終止在最美妙的年華上,這是天大的悲劇。  他替對方點了一支香煙,道:“你放心,我們一定盡最大的力量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回到了辦公室他問手下道:“小張,你們的報告準備怎麼寫?”  “科長,我想……這件案子應該可以結了,那個女孩就是自殺。”  “確定嗎?”  “以目前我們所掌握的證據來看,我可以確定。”  陳科長放下電話,歎了口氣。  三天後陳科長去了小女孩的家裏,這個本來充滿歡樂的三口之家此時已變得死氣沉沉。女主人躺在床上目光呆滯,男主人比三天前蒼老了一倍有餘。陳科長道:“老王,我們調查結果出來了,你的女兒……”  老王充滿血絲的雙眼慢慢抬起望向陳科長道:“你說吧。”  陳科長道:“老王,我們做了非常徹底的調查,但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情況,也就是說你的女兒確實是死於自殺,我想……”  老王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道:“你這是胡扯。我女兒沒有任何自殺的理由,你們如果破不了案子別拿這個做借口。  陳科長道:“老王,你冷靜一點,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我們搞刑偵的必須嚴謹,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隻能以手上掌握的資料結案,目前來看結果確實是這樣。”  老王道:“你來就是和我說這個的嗎?”  陳科長道:“這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如果你認同,那麼……”  老王立刻道:“我不認同,如果我認同就沒有臉去見我女兒了。”  陳科長歎了口氣道:“老王,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破案講究證據。”  老王道:“陳科長,謝謝你對我們家的關心,無所謂了,反正孩子已經死了,我們都是要死的,到死的時候全都一樣。”  陳科長看他的樣子實在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話語去安慰,隻能道:“要不這樣吧,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就申請做屍體解剖,我想萬一孩子再挨這一刀又沒有結果,那麼……”  老王擺了擺手,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支煙點上道:“陳科長,你是個好人,我也不為難你了,就這樣吧。”說罷坐到桌子旁開了一瓶白酒,咕咚咚灌了起來。  陳科長此時做了一件令他後悔終身的決定:他安慰了老王兩句,於是就走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了單位的緊急電話:老王兩口全部自殺身亡。  陳科長機械地擱下電話,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趕緊向局裏趕去。到了後,車輛早就準備好,他也來不及詢問更多的細節立刻向老王家而去。  到了現場,整個場麵簡直慘不忍睹,鮮血鋪滿了整個床麵。女死者在床上麵朝東趴著,被擺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老王則躺在女死者的腳旁,用一條紅絲帶將自己的左手和她的右腳綁在一起。兩個人都是割喉而死,估計體內的血液很快就流幹淨了,此時死者的麵部膚色早已變得蒼白。  陳科長心裏一痛,眼前就有些發黑,不過他盡量讓自己站住,旁邊警員小徐發現陳科長有點不對勁,上來道:“科長,你沒事吧?”  陳科長擺擺手道:“沒事,你們勘察過現場了嗎?”  小徐道:“基本上快結束了,也是自殺,而且留了遺書。”  陳科長道:“證據做封存了嗎?”  小徐道:“還沒有,王局指示要你看過後再做決定。”  陳科長點點頭道:“你把遺書拿給我看。”  小徐專門從存放現場物證的地方把遺書給陳科長拿了過來。他接過後隻見上麵用藍墨水寫道:“我要走了,就要來了,你願意接納我嗎?我不怕寂寞,也不怕苦難,我隻希望見到你,我們結伴同行,永不分離。”  陳科長痛心自語道:“哎,老王啊,你女兒的事情還沒有真相大白,何必這麼走上絕路呢?難道真有陰間嗎?如果你的女兒在那裏見到你們她就能開心?”說到這裏陳科長長噓了口氣。  這一家的死亡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應,因為畢竟不是惡性案件,全部屬於自殺,所以很快結案。  陳科長的家人  終於開始了新的工作,不過同事們看陳科長像變了個人,整天默然不語,沒事就抽著香煙發呆。這樣的工作狀態自然被同事領導所不能接受,所以處長請他去了辦公室。兩個人麵對麵坐了很久,處長有些急了,道:“小陳,你就不打算對我說點什麼?”  陳科長道:“我說什麼呢?來這裏就是虛心接受領導的批評。”  處長道:“你這個態度很不可取。我們在辦案過程中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困難,包括個人心理都會有觸動,但是你要搞清楚工作和生活上的區別嘛,把工作裏的情緒帶到生活裏這就很不可取了。你說呢?”  陳科長道:“我知道,我不會這樣的。”  處長歎了口氣道:“你是局裏的骨幹,最年輕的刑偵科長,很有前途,總不能因為自己手上承辦的案件而沉淪下去吧?你不覺得這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  陳科長皺著眉頭道:“處長,我真的沒有任何問題,你不要擔心我。作為一名公安調查人員,就如你所說,心理上一點抗擊打能力都沒有還怎麼做事情呢,隻是這幾天我確實很疲勞,大家不用太多擔心。”  看他始終聽不進勸,處長隻能歎了口氣道:“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斟酌。”  下班後陳科長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他不知道自己這兩天的情緒為何會如此低落,就算老王一家的遭遇太過悲慘,讓人無奈,也不至於讓自己情緒如此不能自拔。那是不是有點太過了?畢竟自己搞了六七年的刑偵工作,比這更慘數倍的凶案場麵他都見過,也不至於如此啊。  閑逛了很久,夜色漸漸降臨。他還未婚,父母又去了親戚家,他很害怕回家那種孤獨的感覺,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因為這兩天他的心情實在不好。  吃過飯他又去看了一場電影,結束後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他漫無目的地一路走回家,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擦了把臉就躺倒在沙發上點了根煙,抽了沒幾口眼皮子越來越沉重,便滅了煙上床睡覺了。  因為此時人已處在非常疲勞的狀態,沒過多長時間陳科長就睡著了。  半夜他忽然被一陣“吱……吱……”的鐵器摩擦地麵的聲音吵醒,本來不算響的聲音在黑夜聽來卻是無比刺耳,他也沒有多心,翻了個身子本來打算繼續睡覺的,不過這聲音卻沒完沒了地響個不停。  陳科長皺著眉頭坐了起來,因為他的住所是那種北京老式的四合院,這是他爺爺留下來的,麵積不算小,整個院子都屬於他家的,父母住東邊,他住西邊,今天家裏隻有他一個人,所以陳科長確定聲音不會是自家院子出來的,隻可能是外麵有人在幹什麼事情,不過深更半夜的這麼搞,不怕影響別人休息嗎?  陳科長走出屋子開了院門,奇怪的是黑乎乎的小巷裏一個人影也沒有,而就在此時聲音也忽然停止了。  陳科長出了院子,兩頭仔細看了看,搖搖頭自語道:“真是見了鬼了。”關上院門繼續回屋裏睡覺。  第二天一早,他在胡同口早點攤子上吃早點,正好碰到幾個鄰居,聊了幾句陳科長道:“昨天夜裏有人不知道在外麵幹嘛,吵得人一夜沒睡踏實,你們知道是誰嗎?”  幾個人都道:“不知道。”  還有人道:“我睡得死,打雷都不帶醒的,何況一點噪音呢。”  陳科長心裏漸漸開始覺得有點古怪了,因為那個聲音很響,而且持續的時間也很長,沒有道理一個胡同裏隻有自己一個人被吵醒。  吃過飯後,陳科長去單位的路上不停地琢磨這件事情,不過也沒想出個因為所以來。上班後因為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件,工作的時候他很快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晚上回到家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母親已經提前回來了。陳科長道:“您不是說要待一個月嗎,幹嘛這麼早回來?”  老太太道:“怕你一個人在家照顧不好自己。不是我說你,這麼多天一鍋飯都沒煮過,天天在外麵吃那些東西能有營養嗎?”  陳科長道:“您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何必還惦記我呢,我都這麼大人了。”  老太太道:“你再大都是我兒子,不惦記著你還能惦記誰去呢?”  晚上老太太燒了很多菜,陳科長胃口大開,吃得不亦樂乎。老太太笑著道:“怎麼樣,還是媽好吧?”  陳科長嘴裏塞滿了東西,含混不清地“唔唔。”答應著。  老太太道:“那你可要報答我,想想自己應該怎麼做?”  陳科長費力地將嘴裏的紅燒肉咽了下去道:“要不我給您捶背吧?”  老太太笑道:“不需要。”  陳科長道:“那您自己說我該怎麼辦?”  老太太道:“我什麼要求都沒有,隻要你以後聽我話就行了,你能做到嗎?”  陳科長想都沒想道:“那是肯定的,您是我媽啊,不聽您的我去聽誰的?”  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道:“這才是好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太疲勞的緣故,還是因為老媽回到家裏心裏踏實的緣故,反正陳科長一覺睡到天亮,也不知道半夜有沒有出那個怪聲。  這樣過了十幾天,一天上午陳科長正坐在辦公室裏看報紙,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老頭兒在那邊道:“小子,我們十幾天沒在家日子過得還好吧?自己會燒飯嗎?”  陳科長聽父親這話說得不對,正打算問,忽然明白了過來,煞那間一身冷汗,老頭兒等了一會兒道:“你在幹嘛,我問你話呢?”  陳科長深深吸了口氣道:“沒有,我在家燒飯呢。”  老頭嗯了一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學會照顧自己了,記得衛生也要搞一搞,我讓你媽和你說話。”  老太太接過電話說的什麼陳科長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甚至連電話是什麼時候掛的都不知道,他真的害怕了,以往隻是聽說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邊,那麼“她”究竟是誰呢,為什麼要來找自己,難道……,應該不會啊,自己並沒有得罪他們,隻是公事公辦而已。  陳科長自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義教育,從來不信鬼神,但是這一切難道是假的?  陳科長越想心裏越害怕,一天到晚都過得都是昏昏沉沉,到了下班時間他一步千鈞地邁出辦公室。家是不敢回了,他草草在外麵吃了點東西,便又去了電影院,從傍晚一直看到深夜,最後一場偌大的影廳隻剩下了兩個人,陳科長其實根本就沒有在意劇情,他隻是避免自己有獨處的機會。  雖然他現在十分困頓,但回家是絕對不敢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陳科長聽到後麵的人長長歎了口氣,他立刻驚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