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個人在大部分情況下缺乏安全感,也可能由於各種原因而一直保持著一些具有安全感特征的特殊行為、信念和感情。在這種背景下,盡管一個極其缺乏安全的人往往會做惡夢——焦燥不安的夢以及其他不愉快的夢,但這一類型的人通常並沒有認為惡夢的生活不太愉快。不過,相對來說,非常輕微的環境變化,也會使這類人做此類不愉快的夢。在這些不一致的成份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壓力在不斷作用著,以迫使它們用症候群的其他部分趨於一致。
自尊心差的人一般比較謙虛和怕羞。這樣,在通常情況下,他們中的許多人不願穿著遊泳衣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中,或是穿了也覺得不自然;然而卻有一位自尊心確實很差的姑娘,不但身著遊泳衣出現在浴場上,而且穿著的還是一件隻能勉強遮體的輕薄泳衣。後來在幾次訪談後發現,她認為自己的身體完美無瑕,對此十分自豪。對一位自尊心差的婦女來說,這種想法同她的行為一樣,是極不尋常的。
然而,她的報告也表明,這種對遊泳的看法並不是前後一致的:以前她老是覺得不太自然,她總是在身旁放著一件浴衣以遮蓋身體,如果有人不太掩飾地盯著她看,她就會匆忙地從浴場中逃走。各種外界的意見使她確信,她的身體確實有吸引力;她從理智上覺得應該對此采取某種行為方式,並極力要實踐這種行為方式,但她的性格結構卻常常使她為難。
盡管安全感極強的人一般很少有什麼畏懼的表現,但他們身上卻常常有特殊的恐懼。不過,擺脫這些恐懼是沒有什麼困難的。簡單的重新調整,榜樣的力量,告誡他們要意誌堅強,付諸於理智的解釋,以及諸如此類的表麵化的心理治療措施,就已經足夠了。然而,對確實缺乏安全感的人的恐懼來說,這些簡單的行為療法收效就不會那麼顯著了。我們可以這樣說,同人格的其他部分不相協調的恐懼易於消除;同人格的其他部分協調一致的恐懼很難根除。
換句話說,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趨於發展成一個完完全全的人或一個更不安全的人;一個自尊心強的人趨於發展成一個自尊心更強的人。
和我們已經說明的保守傾向並列的傾向,至少還有一個來自症候群內部動力學的對立力量,這一力量有助於變化而無利於恒常不變的。這個趨勢就是一個人從缺乏安全感發展到極端缺乏安全感,一個人從相當安全感發展到極富安全感。
在一個相當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每一個外部的影響,每一個觸及有機體的刺激物,都或多或少地更易於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解釋,而不是以一種具有安全感的方式解釋。例如,咧嘴一笑很可能被當作輕蔑,遺忘很可能被解釋為侮辱,冷漠很可能被看作厭惡,溫和的感情則成了冷漠。
於是,在這種人的世界裏,不安全的影響比安全的影響會更多。我們可以這樣說,在他看來,證據的份量是偏向不安全的一邊的。因此,他被一點一點地不斷拖向越來越極端的畏懼地帶。
這一因素理所當然地被以下事實所加強:缺乏安全感的人趨於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行事,這促使人們對他厭惡、將他遺棄;而這又使他更加缺乏安全感,使他以一種更為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行事。就這樣,他在一種惡性循環中不斷發展下去。由於自身內在的動力學,他帶來的往往正是他最懼怕的。
最明顯的例子是妒忌行為。一位男人是這樣來解釋他的妒忌的:“我深深地愛著我的妻子,如果她一旦離開我或不再愛我,我會垮掉。很自然,她與我同事的友誼使我心神不寧。”於是,他就采取了許多措施來阻擾這一友誼(全都是愚蠢的措施),結果逐漸失去了妻子和同事的愛,這自然又使他更加頭腦衝動、滿心醋意。
在一位心理學家的幫助下,這一惡性循環才被打破。這位心理學家首先告誡他,即使感到妒忌,也不要有妒忌的行為;然後才開始以各種方式消除不安全感這一更為重要的工作。
專心考慮症候群的內部動力學時,很容易忘記所有的症候群都自然是要對外部情況作出反應的。在此提出這一很明顯的事實隻是為了全麵的理解,同時也是為了提醒大家,有機體的人格症候群並非一個孤立的係統。
最重要和最明顯的是症候群水平這一變量。個體的安全感或高、或中、或低;自尊心也有強、中、弱的不同。我們的意思不一定是說這一變化是一個單一的連續統一體。我們所說的變化隻有從多到少、從高到低的含意。
在討論症候群的品質時,主要是著眼於自尊或支配症候群。在各種似人靈長目動物中,支配的現象處處都可以見到,但它在每一種類中都有不同的表現品質。在具有高度自尊心的人類身上,我們一直可以分辨出至少兩種高自尊品質,我們將其中一種命名為力量,將另一種命名為強權。
一個有高度自尊、卻缺乏安全感的人,感興趣的與其說是幫助比較軟弱的人還不如說是支配他們,傷害他們。一人有很高自尊心又是安全型的人,他會以愛、合作和友善的方式表現這一自信的力量,兩種人都具有高度的自尊,但卻由於有機體的其它特征,而以不同的方式來表現各自的自尊。
在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有許多方式來使不安全感付諸於表現。例如,如果他的自尊心低,他可能帶有隱居和退避的品質;如果他的自尊心高,它或許帶有敵對、攻擊和招人討厭的品質。
不言而喻,文化和人格之間的關係極為深刻,極為複雜,不可泛泛而論;更多的是為了全麵的理解而不著重於其他個別的問題。我們必須指出:大體來說,達到主要生活目的的道路往往是由特定文化的性質所決定的;可以表達和獲取自尊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盡管不是全部)是由文化來決定的;愛情關係也是如此。我們通過文化所首肯的渠道來贏得別人的愛,來表達我們對他們的喜愛之情。事實常常可以改變人格症候群的表現形式。
例如,在我們的社會裏,具有高度自尊的男人可以比有高度自尊的女人以更多、更明顯的方式來表達這一症候群。同樣,兒童隻能得到極少的直接表達自尊的機會。
還應該指出,每一個症候群往往有一個文化所首肯的症候群水平,例如,安全感,自尊心,社會態度,主動性等等,都是如此。這一事實在交叉文化的比較中,在曆史的比較中,可以看得最為清楚。例如,一般的達布居民不光是而且還被期待著要比一般的阿拉派會居民更不友好。今天的普通婦女被期待著要比一百年前的普通婦女有更高的自尊心。
如果我們從存在著的無以數計的類型中進行選擇,就會發現宇宙的任何一部分同所有其他部分都有著某種關係。隻有在我們著眼於實用時,或是隻談某一領域的問題而不以包括各領域的總體為話題時,我們才可以假設各個係統相對地彼此獨立。人格症候群的組織結構
我們似乎把症候群的各個部分說成是均勻的,就像霧中的微粒一樣,但事實並非如此。在症候群的組織裏,我們發現有不同重要程度的等級以及部分的聚集。這一事實已經在自尊症候群中用最簡單的方式得到了證明,即通過關聯作用的方法。
如果症候群內各個因素是未分化的,它的每一個部分同整體發生關聯的程度都應當像所有其他部分一樣密切。但事實上並非如此,自尊(作為一個整體來衡量)同各個部分發生的關聯並不相同。
例如,通過社會人格表所測定的結果表明整個自尊症候群同煩燥發生關聯:r=0.93;同異教的性觀念發生關聯:r=0.85,同許多能意識到的自卑感發生關聯:r=-0.40;同各種情況下的窘迫感發生關聯:r=-0.60;同許多能意識到的恐懼發生關聯:r=-0.29。
對於這些資料的臨床審查還表明,有一種各個部分群集成組的傾向,而且這部分似乎在本質上有密切聯係的群體的趨勢。例如,因襲舊俗、道德感、拘謹、照章辦事等,似乎可以很自然地劃歸或屬於一類;與另外一組聚集在一起的各種品質,如自信、沉著、無窘迫感、不膽怯和羞怯等,恰成對照。
這種聚集的趨勢使我們從一開始就有可能在症候群內部進行分類,但當我們開始著手這項工作時,卻會遇到各種困難。首先,我們遇到了所有分類都會碰到的難題——分類應基於什麼原則之上。當然,如果我們已經知道全部資料和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事情就會容易很多。
然而,在我們的例子中,我們是在部分無知的情況下進行分類。於是,我們就會發現,無論對材料的內在本質多麼敏感,有時也不得不武斷地下結論。這種內在的聚集狀態使我們有了一條可以著手的線索,給我們指明了大體的方向。但我們隻能依靠這種自發的聚集走下去,一旦我們再也觀察不到它們,我們就隻好依靠我們自己的推測而摸索前進。
另外一個明顯的困難是,當我們在研究症候群的資料時,我們注意到,可以將任何一個人格症候群隨心所欲地分為10個、100個、1000個、10000個主要的群體,一切都取決於我們想要多高的概括度。我們懷疑,通常的分類嚐試隻不過是原子論、連續論觀點的另外一種反映。不過,運用原子論的工具來處理相互依賴的資料並不能對我們有多大幫助。通常的分類如果不是把各個部分、獨立項目的分離,那又是什麼呢?如果我們的資料之間沒有本質上的不同和彼此分離,我們又該怎樣分類呢?
也許我們應該拋棄原子論的分類原則而尋找某種整體論的分類原則,正如我們發現必須拋棄還原分析而接受整體分析一樣。我們提供下麵的類比,以便指明一個方向,我們很可能必須沿著這一方向來尋找這樣的整體分類方法。
放大倍數這一說法是一個來源於顯微鏡工作方式的物理學類比。在觀察承載著組織結構的玻璃片時,我們將玻璃片拿起,對著光線用肉眼觀察,以便將全景盡收眼底。這樣,得以了解的是整體特征、總的結構、全構造和所有的相互關係。對整個切片有了整體的印象,我們再審查這一整體的某個局部。
我們現在開始研究每一個細節,但卻沒有對它進行孤立的研究,而是牢記它同整體的關係。然後我們就用一個放大倍數更高的物鏡(比如50倍)來進一步對整體內的局部進行更為嚴密的觀察、分析。在儀器容許的範圍內,逐步提高放大倍數,便可以更進一步、更為細致地分析整體的各個細節。
當然,我們也可以這樣設想,相關的材料並不是按直線式排列的、分離局部進行分類的,這一係列也不可以按任何順序重新排列;這整體或許像疊放著的盒子一樣“被包含在內”。如果我們將整個安全感症候群稱為盒子,那麼14個亞症候群便是其中包含著的14個盒子。在這14個小盒子中,每一個都還包含著另外的盒子——也許一個包含著4個,另一個包含著10個,或者一個包含著6個,等等。
用症候群研究的觀點來解釋這些例子。我們可以將安全感症候群作為典型,並將它作為一個整體進行審查,即在1號放大倍數上進行檢驗。說得具體一點,這意味著將整個症候群的心理韻味或意義或宗旨作為一個統一體來研究。
然後,我們就可以從安全感症候群的14個亞症候群中提取一個,再按我們的說法是2號放大倍數上進行研究。這樣一來,這一亞症候群就會被當作一個個別的整體,在它同其他11個亞症候群的相互依賴關係中進行研究;但卻總是被理解為整個安全感症候群的局部。
我們可以舉一個例子,即屈服於強權這一亞症候群在缺乏安全感者身上的表現。一般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強權,但這一需要卻有許多種表現方式和許多種表示形式,例如過分的野心,過分的敢作敢為,占有欲,對金錢的貪婪,過分的競爭性,易於產生妒忌和仇恨等等;或是上述形式的明顯對立麵,例如卑躬屈膝、拍馬屁、性受虐狂傾向等等。但這些特征本身顯然也是很籠統的,可以被進一步分析和分類。對於其中任何一個的研究都必須在3號放大倍數上進行。
我們或許可以選擇歧視性的需要或傾向,其中種族歧視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如果我們以正確的方法研究種族歧視,就不能隻研究它的本身或把它作為孤立的研究對象。
更詳細地說,我們是在研究朝向歧視發展的傾向,它是強權的亞症候群,而需要強權又是總的缺乏安全感症候群的亞症候群,這樣的研究就精細多了。
我無須指出,細致的分析會把我們帶到第4級,第5級等等。例如,我們可以研究這一個別複合體的一個方麵,像利用某些特別之處——膚色,鼻子的形狀,言談等——來作為手段支撐自己對安全感的需要。這種利用獨特之處的趨勢被組織成一個症候群,可以作為一個症候群來研究。講得更具體一點,在這種情況下,它可以被劃到一個亞亞亞亞症候群,它是一疊盒子中的第五層。
總之,這樣一種分類方法是基於“包含在內”而不是“分離出來”這一根本概念建立起來的,它向我們提供了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線索。它使我們能同時對細節和整體都有充分的了解,但不至於陷入毫無意義的拘泥於細節或含糊其詞、毫無用處的概括之中。它既是綜合的又是分析的,而且最後,它使我們可以頗有成效地同時研究特性和共性。它拒絕接受二歧式,拒絕亞裏士多德式的A類和非A類的劃分,但依然能向我們提供了一個在理論上令人滿意的分類和分析原則。
從理論上講,如果我們尋找一個帶有啟發性的標準來區分症候群和亞症候群,我們就可以從密集度概念中找到這一標準。什麼是自尊症候群中的各個自然群體之間的區別呢?可以看到,因襲舊俗、道德感、拘謹和照章辦事等聚集成為一個群體,而這一群體可以同另一個由自信、冷靜、泰然自若、膽大妄為等特征所構成的群體區別開來。
當然,這些群體或亞症候群是相互關聯的,這一整體之間都有關聯。而且在每一個群體中,各種因素也相互關聯。也許我們對聚合的理解,對於各種成份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來的主觀感覺,將被映在各種相互關係之中,而我們一旦測量這些成份就會看到這種相互關係。也許自信和冷靜比冷靜和不落俗套更為密切地相互關聯。
從統計學角度來看,也許一個聚合的群體意味著群體內各個成員之間關係的高平均值。可以假定,這一相互關係的平均值高於兩個沒群體內部成員之間的平均值。如果假設群體內部的相互關係平均值r=0.7,也許接近於r=0.6的相互關係平均值。隨著我們從亞亞症候群推進到亞症候群,再推進到症候群,可以預料,相關之間關係的平均值將下降。
這一變化我們可以稱為症候群密集度的變化,由於它向我們提供了一個有效的工具來檢驗臨床觀察的結果,所以我們也頗有理由強調這一概念。整體心理學家傾向於懷疑關聯方法,但我覺得這是因為對這種方法的用法碰巧無一例外都是原子論的,而不是因為它的本質同整體理論有什麼衝突。例如,即使各種自我關聯受到了一般統計學家的懷疑(仿佛還能指望有機體內會有什麼別的東西),它們也不必非受懷疑不可,如果考慮到某些整體性事實。
因此,從動力心理學的基本假設來看,可以並且應該互相聯係的不是作為行為本身的行為,而是行為的意義。例如,謙虛這一品質完整無缺地見於它同有機體其他部分的關係。
另外,必須認識到,甚至連動力學的變量也未必沿著一條單一的連續統一體發生變化,而是可能在某一點突然劇變為完全不同的東西。在對愛的渴望所引起的後果中,可以發現這種現象的典型例子。如果我們將年幼的孩子排列成從被完全接受到被完全遺棄這樣一個係列,我們就會發覺,隨著我們逐漸走向標度的低端,孩子們就會越來越熱切地渴望愛;但當我們接近於標度的最低端時——從生命的開始就被完全拋棄——我們發現的不是對愛的巨大渴望,而是完全的冷淡和缺乏對感情的欲求。
最後,我們自然必須運用整體論的資料,而不是原子論的資料。換句話說,要運用整體分析的產物,而不是利用還原分析的產物。這樣,單個的變量或部分之間可以被互相聯係起來,但卻不會造成對有機體統一性的破壞。如果我們對要聯係起來的各種資料適當地謹慎從事,如果我們把所有的統計數字與臨床和實驗知識結合起來,那麼就沒有理由懷疑為什麼相關技術不應該在整體分析方法中得到高度利用。
在克勒關於物理學格式塔的論著中,他反對過分地概括化的作法,這種概括化甚至不能把一種非常一般的一元論和徹頭徹尾的原子論區分開。因此,他強調的不僅是一個格式塔內部的相互關聯性,而且還有各種格式塔之間的相互分離這一事實。對他來說,他所研究的大部分格式塔都(相對來講)是封閉體係。他將自己的分析僅僅進行到在格式塔內部進行分析程度;他不大討論各個格式塔之間的關係,不管是物理學格式塔還是心理學格式塔。
不過,當我們研究有機結構的資料時,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很明顯,在有機體內幾乎沒有封閉係統。在有機體內,每一事物都的確與另外的一件事物有著聯係,盡管有時隻是以極其微妙、極其遙遠的方式發生聯係。
此外,作為一個整體的有機體已被證明是同文化有關聯的,並在根本上是和文化相互依存的,和他人的直接立場、特定的情境、物理的和地理的因素等等相聯係。我們至少可以說克勒該做而沒有做的,是將他的概括局限在物理學格式塔和現象世界中的心理學格式塔,因為他的責難當然並不能以接近於這樣強大的程度而被應用於有機體內部。
如果我們想要圍繞這一問題進行爭論的話,也有可能超越這一最低限度的說法。實際上,我們也能提出很好的例子證明整個世界內部在理論上也是相互聯係的。如果我們從存在著的無以數計的類型中進行選擇,就會發現宇宙的任何一部分同所有其他部分都有著某種關係。
隻有在我們著眼於實用時,或是隻談某一領域的問題而不以包括各領域的總體為話題時,我們才可以假設各個係統相對地彼此獨立。
例如,隻從心理學的觀點來看,普遍的聯係性發生了斷裂,因為世界的某些部分與宇宙的其他部分並不是在心理學上相互聯係著的,盡管它們可能在化學上、物理學上或生物學上彼此有關。而且,世界的內在聯係性也會不無道理地被生物學家或物理學家或化學家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所割斷。
在我看來,最好的說法是:存在著相對封閉的係統,但這些封閉係統有一部分是觀點的產物。目前是(或者目前看來是)一個封閉係統,一年之後就可能不是,因為一年之後的科學手段有可能被改善得足以證明。的確有這種可能。
如果有人回答說,我們應該加以證明的是掌握世界所有部分的實際物質過程,而不是它們之間更帶理論性的關係;那麼,回答就肯定是這樣的:一元論哲學家們雖然談論過許多其它類型的聯係,但卻從來不聲稱有這樣一種普遍的物理的相互聯係。
然而,由於這並非我們闡述中的要點,所以不必做過細討論。將有機體內部的(理論上的)普遍聯係性這一現象指出來也就足夠了。
在研究工作的領域,我至少可以提供一個經過細心研究的例證給讀者。它到底是一個範例還是一個特例,尚有待進一步研究才能確定。
定量地看,也就是說從簡單的直線聯係上講,在安全水平和自尊水平之間有一種明確的正相關係r=0.2或0.3。在對正常人進行個別診斷的範圍裏,這兩種症候群明顯的是兩種幾乎各自獨立的變量。在某些群體中,兩種症候群可以有特殊的聯係。例如,在四十年代(二十世紀)的猶太人身上,有一種高自尊心和低安全感並存的趨勢;而在天主教信女身上,我們常常可以發現低自尊心同高安全感結合在一起;在神經病患者身上,兩者的水平都一直偏低。
比這兩種症候群的水平之間的聯係(或缺乏聯係)更令人吃驚的是,安全(或自尊心)水平同自尊水平(或安全)性質之間的密切聯係。
要想證明這種關係極其容易,途徑是把兩個都是高自尊但在安全量表上處於對立兩極的人做一對比。某甲(高自尊心,高安全感)和某乙(高自尊心,低安全感)有以極為不同的方式來表現自尊心的傾向。某甲既有人格的力量又有對同類的愛,將會很自然地以一種關懷、友善或保護的態度來運用自己的力量。某乙盡管有著同樣的力量,但卻對同類懷有仇恨、輕蔑、恐懼,他將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力量用於傷害、支配、或是減輕自己的不安全感。他的力量肯定是對於同伴的一種威脅。
這樣我們就可以說有一種高度自尊心的缺乏安全感特質,並可以將它同高度自尊心的安全感性質進行對比。
以此類推,我們也可以區分出低自尊心的缺乏安全感特質和安全感特質,即一方麵是性受虐狂和拍馬屁者,另一方麵是溫和、甜蜜、或順從、依賴的人。
安全感特質的類似不同的和自尊心水平的不同有著聯係。例如,缺乏安全感的人,即有可能安於緘默,不願拋頭露麵,也有可能公開尋釁,敵視一切;有安全感的人,由於自尊心水平有從低到高的不同,不是謙卑就是傲慢,不是追隨別人就是自做領袖。安全感特質的水平高低完全取決於他們自尊水平的高或低。
抑製掉孤立的行為
總體來看,在做出具體的分析之前,我們可以說症候群與公開行為之間的關係大致如下:每一行為都傾向於成為整體人格結構特征的一種表現形式。說得更具體一點,這意味著每一行為都趨於受每一個症候群的決定(除下文還要談及的其他決定因素之外)。
從理論上講,當約翰對一個笑話作出反應時,我們就可以從這單一行為的各種決定因素中分析出他的安全感水平、他的自尊、他的精力、他的智力等情況。
這樣一種觀點同早已過時的品性論明顯對立。在那種理論中,典型的例證是一個單獨的行為動作被一個單獨的特征所決定。我們的理論性敘述可以在某些活動中找到最好的例證,這些活動被認為是“更為重要”,像藝術創作之類,例如在創作一幅油畫或一支協奏曲的過程中。很顯然,藝術家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完全投入到這項活動中,因而它必定成為他整體人格的表現。
但這樣一個例子,或者可以說,對一個無結構情況的任何創造性反應——就像在羅夏墨跡測驗中——都位於連續體的末端。在另一端則是孤立的、具體的動作,那和性格結構很少或沒有什麼根本的關係。這種動作的例子有:對一類事例的某一瞬間的情境所做出的直接反應(躲避一輛卡車)。
對大多數人來說,早已喪失了心理上的純屬習慣的和文化的反應。例如,當一位女士進入室內時男士要站起身來;或者最後,是條件反射行為。此類行為幾乎根本沒有向我們提供有關性格的情況,因為在上述情況下,它作為一個決定因素是可以被忽略的。
在這兩極之間,還有各種層次。例如,有趨於幾乎是被僅僅一個或二個症候群所完全決定的行為。一個特別的善意行為比其他任何行為都更密切地與安全感症候群相關聯。謙虛的感情是由自尊所決定的,諸如此類。
這些事實可能引起一個問題:既然存在著這麼多類型的行為——症候群關係,那麼在開始時為什麼要說行為一般是由所有的症候群決定?
顯而易見,那是出於一種理論的要求,整體理論必須從這樣一種陳述出發,而原子論的方法則必須從選擇出的孤立、遊離的行為出發,這種行為同有機體的所有聯係都被割斷——比如隻是一種感覺或受製約的條件反射等。
從“整體是由什麼組成的”這一觀點出發,這隻是一個“集中”的問題。從原子理論來說,最簡單的原始資料是通過還原分析所獲得的一個行為片斷,即一個有機體切斷了它和其他部分的一切聯係的行為。
也許更為中肯的是這樣一種論點,即第一種症候群與行為關係更為重要。孤立的行為往往是處於生活主流邊緣的行為。它們之所以孤立,隻不過是因為它們並不重要,也就是說,同有機體的主要問題,主要解決辦法,或是主要目標幾乎毫無關係。
的確,我的膝節腱受擊時小腿就會踢出去;或者我用手指抓橄欖吃;或者我不能吃煮洋蔥,因為我習慣上對它厭惡。當我有某一種生活哲學,我愛我的家人,或者我喜歡做某種實驗。很顯然,後一種事實並不比前一種事實更真實,但後者顯得更為重要一點兒。
雖然有機體的內在本質是行為的一種決定因素,但並不能說本質是唯一的決定因素。文化背景也是行為的決定因素,機體是在文化背景中活動的,而文化背景對於決定機體的內在本質已經很起作用。
最後,另外一組行為的決定因素可以被統劃到“直接情況”一類。行為的目標和宗旨是由機體的本性決定的,通向目標的途徑是由文化決定的,而直接情況卻決定著現實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哪一種行為是明智的,哪一種不明智;那一個局部的目標可以達到,哪一個不能達到;什麼能提供一種手段用來達到目的。
在多方思考以後,就很容易理解,行為為什麼並不總是性格結構的有效指標。因為行為如果受外部情況和文化決定的成份同受性格決定的成份同樣大,如果它隻是三組力量之間的一個妥協構造,它就不大可能成為它們心中任何一個完善的指標物。這同樣也是一種理論性的陳述。
實際上,通過某些技術手段,例如,通過行為決定因素的情況變得足夠模糊,就可以把它抑製掉,正像在各種投射實驗中。或者有時,有機體的要求是如此不可抗拒,如在瘋狂狀態中,以至於外部世界被否認、被藐視,文化被蔑視。部分地排除文化因素的主要方法是精神分析學的談話關係和感情轉移。
在某些其他情況中,文化的強製已被削弱,如在酩酊狀態,狂怒狀態,或其他無控製行為的狀態中。同樣,也有許多文化沒有能夠調節的行為,例如各種由文化所決定的主題的變化,即表現性運動,這些微妙變異是下意識地覺察到的,或者我們也可以研究相對來說不受抑製的人所具有的行為。在文化的強製尚不強大的兒童身上,在幾乎可以被忽略的動物身上,或者在其他社會中,這樣我們就可以通過對照來排除文化的影響。
這為數不多的幾個例子表明,一種高明的、在理論上站住腳的行為研究能夠告訴我們一些有關人格內部組織的情況。我們可以“抑製掉”或消除掉文化和環境的影響,從而在實際運用中,行為有時可以成為性格的有效指標。
在性格和行為衝動之間可以建立起緊密得多的相互關聯。的確如此,這種關係緊密得足以把各種行為衝動本身看做是症候群的一部分。這些衝動所受的外界和文化的製約要比外部行為活動少得多。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我們之所以研究行為,是因為把行為當作行為衝動的一個指示標準。它如果是一個有效指標,就值得研究;如果不是,就不值得研究——如果我們研究的最終目的是了解性格的話。回避客觀世界“似乎”的花招
據我所知,還沒有什麼數學或邏輯上的符號適合於表達和處理各種症候群資料。這樣一個符號體係無論如何也並非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知道我們可以建立數學和邏輯學以適應自己的需要。然而,各種可供運用的各種邏輯和數學體係都是建於我們已批評過的一般原子論世界觀之上的,並且是這種世界觀的表現形式。
亞裏士多德作為其邏輯學的基本原理之一提出的A和非A之間的明顯區別,盡管亞裏士多德的其他假設已被拋棄或否定。舉個例子來說,我們在朗傑的《符號邏輯》一書中看到,這個被她描述為互補類別的概念,被認為是一個不必被證明,但卻可以作為常識而被理所當然地接受下來的基本假設。每一類別都有一個補充物;類別及其補充物相互排斥並將它們之間的整體類別挖掘一空。
對於症候群資料來說,論據的任何部分都不能和整體截然分開,或任何一項單獨的資料和症候群的其他部分之間,也不可能有如此鮮明的區分;這一點已經非常明顯了。
當我們將A從整體割下,A就不再是A,非A也就不再同過去一樣。將A和非A簡單地相加,當然也並不會還給我們開始時所有的整體。在一個症候群內部,症候群的每一個部分都同所有的其他部分相互交錯。如果我們無視這些交錯狀況,那麼,我們將不可能割開任何一部分,而且心理學家擔當不起這種忽略。互相排斥對於處在孤立狀態的資料來說是可能的。但如果它們處在關係網路中,而在心理學中必定要有關係網路,這種兩分法就是極不可能的了。例如,甚至連想象都無法想象我們能夠將自尊行為從所有其他行為上割下,因為道理極為簡單:幾乎沒有隻是自尊而不是其他任何行為的行為。
如果我們拒絕接受這種互相排斥的概念,我們所懷疑的就不僅僅是部分地基於這一概念之上的整個邏輯,而且也將懷疑我們所熟悉的大部分數學體係。
現有的大部分數學和邏輯所涉及到的世界,個別相互排斥的各種實體的組合,就像是一堆蘋果一樣。將一個蘋果同蘋果堆中的其他蘋果分開,既不能改變蘋果的性質,也不能改變蘋果堆的本質特征。
但對有機體來說,情況就會截然相反。割下一個器官既改變了整個有機體,同時也改變了被割下的那一部分。
在一個四則的算術運算中,也可以得出另外一個例子。這些運算很顯然,采用了原子論數據。將一個蘋果同另一個蘋果相加是可能的,因為蘋果的特性允許這樣相加。人格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如果我們有兩個都有高自尊心但缺乏安全感的人,我們又使其中的一位增強了安全感,那麼,其中的一位就很可能會樂於同人合作,而另外一位則會有成為暴君的傾向。
一個人格中的高自尊和另一個人格中的高自尊並不是有同樣的性質。在那個被加上了安全感的人身上,發生了兩個變化,而並不僅僅是一個。他不光獲得了安全感,自尊心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隻不過是因為同高安全感結合起來。
這是一個複雜化的例子,然而在設想任何類似人格中的相加過程的情況時,這又是我們能夠得到的最好的例子。
很明顯,傳統的數學和邏輯盡管有著無限的可能性,但事實上隻是原子論和機械論世界觀的一種工具。甚至我們可以這樣說,在接受動力論和整體論方麵,數學已遠遠地落後於現代物理學。物理學理論的基本性製裁已發生根本性的變化,而且不是由於改變數學的根本性質所造成的,而是由於擴展了它的應用範圍,由於同它耍了花招,由於盡量地使它在根本上的靜止狀態不發生變化。
隻有進行各種各樣的“似乎”假設才能造成這些變化。在微積分學中可以找到一個極好的例子。微積分學聲稱是研究運動和變化的,但隻是通過把變化轉變為一係列靜止狀態來完成這項工作。一條曲線下的麵積是通過將它分割成一連串的橢圓來測量的。曲線本身則被當作“似乎”是有著極小邊的多邊形。微積分行之有效,並且是一件極為有用的工具。
這一事實證明:它一直是一個正當的運算過程,對此我們不能提出根本性的疑問。但不正當的是,它之所以行之有效,是因為有一連串的假設,一連串的回避或花招,一連串明顯地並不同心理學研究一樣和客觀世界打交道的“似乎”假設。
下麵所引用的一段話證明了我們有關數學傾向於靜止和原子論觀點的論點。據我所知,引文的主旨還沒有受到其他數學家的詰難。
難道我們以前不是狂熱地宣稱我們生活在一個靜止的世界中?我們不是曾經屢次借助於芝諾的悖論證明運動是不可能的,飛矢實際上是靜止的?很顯然,我們該將這一逆反觀點歸結到何處呢?
此外,如果每一項新的數學發明都必須依賴舊的既定基礎,在靜態代數和靜態幾何理論中,那又怎麼可能提取出一種能解決涉及動態實體的問題的新型數學呢?
對於第一組問題來說,並不存在著觀點的反複。我們仍然堅定地抱著這樣一個信念:在這個世界裏,運動及變化都是靜止狀態的特殊情形。假如變化意味著一個從本質上與靜止不同的狀態,那麼就不存在什麼變化狀態的特殊情形,也沒有什麼變化的狀態。被我們辨認為變化的,隻不過是我們曾指出過的,在比較短的時間間隔中所觀察到的一係列許許多多不同的靜止形象。
由於我們在實際上看不到飛矢在它飛行中的每一個點,於是就本能地相信一個運動物體的運動有連續性;在這樣情況下就有一種不可抑製的本能想把運動的概念抽象出來作為不同於靜態的事物。但這種抽象是由於各種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局限所造成的;邏輯分析決不會證實它的正確。運動是一種位置和時間的相互關聯。變化隻不過是函數的別稱,是同一種相互關係的另一個方麵。
至於其餘的問題,微積分學作為幾何和代數的後代產物,而且它未發生任何基因突變——它的父母所未曾有的任何特征。在數學中,突變是不可能的。不可避免地,微積分便如同乘法表和歐幾裏德幾何一樣,具有靜態的特性。微積分學隻不過是對這個靜止世界的另一種解釋,雖然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巧妙的解釋。
讓我們再重複一遍:有兩種觀察各種因素的方法。例如,臉紅可以是獨立的臉紅(一個還原論的原素),也可以是在某種網絡中的臉紅(一個整體論的原素)。前者涉及到某種“似乎”假設,似乎它在世界上是完全獨立的,同世界的其他部分沒有關係。
這是一種形式上的抽象,在科學的某些領域可能有很大的作用。無論如何,隻要記得它隻是一種形式上的抽象,這種抽象當然就不會有什麼害處。
隻有當數學家或邏輯學家或科學家在談論獨立的微笑時,忘記了他是在做一件人為的事情時,才會出毛病,因為他不得不承認,在現實世界中沒有什麼臉紅之類的事情讓人做出來的,沒有什麼臉紅不是有原因的。
這種人為的抽象習慣或對還原元素的研究一直作用很大並且已經根深蒂固,以至於要是有人否認這些習慣在經驗上或現象上的有效性,抽象和分解者往往會感到驚奇。他們漸漸地使自己確信,世界實際上就是這樣建造起來的。同時他們發覺,可以很容易地忘記它盡管是有用的,但卻仍然是人為的、約定俗成的、假設的。
總之,它是一個被強加於一個處於流行狀態、有著內部聯係的世界之上的人造係統。如果隻是為了討論的方便,這些有關這個世界的特殊假設才有權在現實麵前公然露麵。如果它們不再有方便可言,或者如果它們變成了累贅,則必須被拋棄。
在世界上看到我們放進去的而不是原先就在那兒的東西,是很危險的。讓我說得直截了當一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原子論數學或邏輯學是一種關於世界的理論,用這種理論對世界進行的任何描述,心理學家都可以因為不符合自己的目的而加以拒絕。很清楚,手段論思想家們有必要著手創立一些同現代科學世界的性質更為協調一致的邏輯和數學體係。
可以將這些話擴展到英語語言本身。這也勢必反映我們文化的原子論世界觀,這不足為怪。在描述症候群資料和症候群時,我們不得不求助於最稀奇古怪的類比、比喻和各種其他的歪曲和拐彎抹角的說法。我們有和這個連詞來表達對兩個分立實體的連接;但我們卻沒有一個連詞來表達對兩個並不分立、一旦連接起來就組成了一種二元性的實體的連接。
對於這個基本的連接詞,我能想出來的唯一替代物就是一個笨手笨腳的“有結構的跟”。有的語言同一種整體動力世界觀更為和諧。在我看來,膠合語言比英語更適於反映一個整體的世界。
另一點,我們的語言同大多數邏輯學家和數學家一樣,將世界組織成各種成份和關係,以及物質和物質發生的事情。對待名詞就仿佛是物質一樣,對待動詞就仿佛它們是物質對物質采取的行動一樣。形容詞描述物質的類別更準確,副詞描述行動的類別更準確。整體動力觀點不會這樣一分為二。無論如何,單詞即使在試圖描述症候群資料時,也要被串成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