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心化了妝,選了一條月白色旗袍,配上一隻葉綠色手包。她出門的時候,對著鏡子照了幾次,報社的同事見了,猜出她要出門見男士,於是就玩笑,說她的旗袍後麵被什麼東西弄髒了,很不雅,害得她重新換了衣服仔細檢查。當她發現自己被蒙騙了的時候,臉頰突然緋紅了。

木材公司院子裏,幾個夥計依舊在劈柴。看到袁月進院子,就朝屋裏喊,說有客人來了。李牧濤從屋裏出來,將袁月迎進去。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茶具和一些水果甜點,顯然他是精心準備的。袁月取了手包,就不好立即走開了,坐在那裏喝茶了。

“太謝謝您了,沒想到能真的找回來。”她說著,有些焦急地打開手包。裏麵的重要資料都在,其他的也不需要看了。

“你別客氣,小事情,那幫赤佬還算懂規矩。”

“李先生在上海,真是呼風喚雨呀。”

“過獎。隻不過平時散了幾個碎錢給他們,並無能耐。不過我這個人,跟誰相處得都不錯,三教九流都能說上話,袁小姐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盡管吩咐。”

“好呀李先生,那我以後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別叫我李先生,叫李大哥就好了。”

袁月急忙朝前彎了彎身子,叫了一聲:“李大哥——”

李牧濤真的高興了,哈哈笑起來,說:“品茶!”

既然是報社的記者,自然要有一些新聞了,李牧濤跟袁月的話題,也就從近些日子的新聞說開。聊到後來,兩個人覺得很投機,尤其對當下混亂的政局,有一致的見解。袁月受了新思潮影響,是一位進步青年,在報社又見多識廣,舉止談吐都很有品味,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對於李牧濤,袁月確實早有耳聞,見麵交談後更覺得他是個不一般的人物。青幫大佬的身份,還有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俠肝義膽的豪氣,足以吸引女人的。

女人總是喜歡男人像山一樣擋風遮雨,李牧濤就是這樣能夠給女人帶來安全感的男人。她覺得這個李家老三,是可以依靠的。

李牧濤也在想,報社這位女記者,可以為同盟會做些事情,有機會把她拉到自己陣營來,對革命非常有利。

李牧濤試探地說:“袁小姐家住哪裏?有時間我去府上拜訪。”

袁月一笑,說:“哪敢勞駕您呀,你到我家,能嚇著我父母。”

“這麼說,袁小姐就是拒絕我了?”

“我給你一個住址,我自己的家,有時間你可以去這裏。”

“這麼說,你成家了?”

“哦,不不,我一個人。”

她把寫完的紙條遞給李牧濤,拿起自己失而複得的手包,起身朝屋外走了。李牧濤忙將紙條揣進兜裏,送她出了院子,喊過一輛馬車。在她上車的時候,他很紳士地上前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的臉紅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臉紅。

她說:“謝謝李先生,啊,李大哥。”

兩個人相視而笑。

馬車走遠了,李牧濤想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紙條,仔細看她的住址。她的字很娟秀,紙條一邊還畫了一個簡單的路線圖。他猜想她是個很細致的人。

袁月說得對,李牧濤如果去她家裏,能把她父親嚇著。她的父親不是別人,就是跟李牧濤冤家路窄的袁開福。

父親跟李家的恩怨糾葛,袁月是清楚的。父親因為房地產競爭,曾經咬牙切齒地聲稱要報複李家,她就是從父親那裏得知李牧濤加入了同盟會。雖然不認識李牧濤,但她對李家兄弟早已敬慕三分。李家缺少什麼?要錢有錢,要官有官,屬於社會名流中的名流,加入同盟會跟清政府作對,圖個什麼?因為他們崇尚科學和民主,追求自由和真理。而這些,也正是她的理想和追求。

世上的事情如果沒有巧合,就不會產生那麼多離奇的故事。她跟李牧濤相遇後一見鍾情,內心隱約感覺會有什麼故事發生。

事實上,故事已經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