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擺手:“我從來不買這些。”
袁月知道他一定是為她專門去買的,也就不多問了,說:“喝茶吧。謝謝你冒雨來看我。”
李牧濤端起杯子,茶有些燙,他又放下。瞥眼看到客廳有一個後窗,關閉著,他問能否打開。袁月點頭,起身打開了後窗。
小雨飄落的聲音就傳入屋內,沙沙的,很柔。
他說:“這種天氣最適合聊天,適合跟投緣的人聊天,所以我就來了。”
他說的是真心話,別看他是一個粗粗壯壯的大男人,內心情感卻很細膩,也很豐沛。他喜歡下雨天喝茶閑聊,喜歡在雨地裏散步,喜歡癡癡呆呆地看著漫天雨霧,想一些略帶憂傷的往事。這些本該是女孩子的習性,卻都被他染上了。
袁月就問了:“這麼說,我是跟你投緣的人?可我們才認識十幾天呀。”
李牧濤很認真地說:“對呀,所以才叫投緣。有些人我認識十幾年了,下雨天也不會想起他們來,可今天唯獨想起了你。”
“我太幸運,能被李大哥想起來。特別是下雨天想起來的。”
“你這話是取笑我了,不好聽,不好聽。”
袁月忍不住笑了,她覺得李牧濤可愛得像一個大男孩:“我哪敢取笑李大哥,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能得到李大哥這麼看重,心裏很感激。”她示意李牧濤喝茶,同時端起茶壺給他續水。
李牧濤品了幾口茶,小心地問道:“袁小姐,請問令尊大人在哪裏?做什麼事情?”
袁月說:“哦,我阿爸在紹興,開布店的,小生意人。前年阿姆去世了……”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母親的遺像上。於是李牧濤注意到了擺放在櫃子上的那張照片,一個看上去有些憂鬱的女人。他頓了頓,說:“你阿姆很漂亮。令尊大人身體好嗎?”
她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母親的照片,岔開了話題,說:“我不明白李大哥,你們李家有銀行、船運、房地產,那麼多大生意你不去做,怎麼要開木材公司?”
這個問題有很多人問過李牧濤,他已經回答無數次了,所以張嘴就說:“有那麼一幫過去的老朋友等著吃飯,又做不成別的事情,就隻好開一家木材公司,都是他們在操持,我還有好多事情。隻是,我喜歡那個大院子,挺清靜,沒事總待在那裏。”
“那院子是不錯,不過每天叮叮當當地劈柴,也不得安靜呀!”
“劈柴的聲音,讓那個大院子更安靜了。就像這雨天,外麵響著雨聲,屋裏愈覺安靜。”
“李大哥愛好跟我一樣,我也喜歡雨天。”
李牧濤驚喜:“真的嗎?這麼說我們真是有緣了,我還擔心打攪你了。”
“我喜歡下雨天散步。”她看著李牧濤,顯然有所期待。
李牧濤沒有絲毫猶豫,站起來說:“那好,咱們出去走走。”
袁月去臥室換了一身衣服,兩個人各自舉著一把油傘,走進了細雨濛濛的夜晚。因為雨水不大,大街上依舊有很多悠閑的行人。他們一前一後,在人群中走得磕磕絆絆,舉在空中的雨傘不時地跟別人的雨傘相撞,也就不時地聽到彼此的道歉聲。到後來,他們拐了個彎,走進一條僻靜的弄巷。燈光昏暗,偶爾有狗叫聲。他們走著,身子不由得挨近了,兩把雨傘漸漸重疊在一起,變成一把雨傘。他們的背影被昏暗的路燈光越拉越長,兩個人影也重疊在一起了……
雨夜之後,他們的交往明顯增加了熱度,幾乎每周都要見一次。也總有見麵的理由,或者李牧濤路過袁月的住處,順便進去打攪一下,或者袁月報社要采訪某個新聞,需要李牧濤提供線索,或者……反正兩個人誰都不會去追問這些理由的合理性。
一個遠離妻子精力旺盛的男人,跟一個單身獨處芳香四溢的女人,如此纏綿的結果,書裏戲裏都有版本了,不說也可以想象出來的。有一天晚上,李牧濤邀請袁月吃完消夜,送她回到住處,卻再也不想走開了。其實李牧濤進屋的時候,袁月就預感到要發生什麼,卻沒有能力阻止,甚至推波助瀾了。李牧濤是牽著她的手走進屋子的,反身關閉了房門後,就將她攬入懷中。之前他已經跟她擁抱幾次了,但這一次有所不同,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喉嚨裏發出幹渴後的那種咕咕聲。她明白曾在自己腦海中多次出現的場景就要發生了。她沒有做出任何虛偽的抵抗,反而將身子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他得到了鼓勵,把她的身子平放在床上親吻著她,讓她的身體慢慢軟化,終於化成一堆爛泥……
床在呻吟,屋內的燈光在搖曳。古老的掛鍾很有節奏地發出哢嚓聲。
外麵的喧囂慢慢安靜下來,月色很好,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夜晚。
李牧濤瞅著身邊冰清玉潔的袁月,突然有一種愧疚感。他對她說:“我要娶你,一定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男人跟女人有了這種關係,第一時間內總會許願的。這種許願很真誠,卻並不可靠。
袁月搖搖頭:“不要。”
“你雖做我的姨婆,可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我不做姨婆。”
李牧濤猶豫一下,說:“你不做姨婆,可她跟我這麼多年,我是不好把她甩掉的……”
袁月的心動了一下。就憑這句話,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靠得住的。其實她根本就沒想成為他的什麼人,她隻是想把自己的身子交給他,就這麼簡單。“不要,我什麼都不要。”她伸出軟軟的胳膊,攬住他的脖子,“我喜歡一個人生活,你如果有一天厭倦我了,可以跟我揮揮手,然後放心忙你的大事去,我知道你在忙大事。”
李牧濤翻了個身,看著袁月。他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我在忙大事情?她笑了笑說,忘了我是做什麼的?我是記者,記者的敏銳你不知道?他點頭說,你猜得沒錯,我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最好。她說我雖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對的。他真的感動了,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嘴裏絮叨著說,你是個好女人,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好待你的阿爸。
袁月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她不要在這個時候想起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