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故鄉(2 / 3)

於是,在千百年以後的今天,我們走進虞山,我們感受到的,虞山是山,虞山又是人,是與我們精神相通的一座人文的山。

在我的熟人、朋友裏,我所了解的,但凡是過了虞山的,好像沒有不想再去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凡沒有去過虞山而聽說過虞山的,也幾乎沒有不心心念念向往著虞山,好多人總是絮絮叨叨在相約著要去虞山,凡從前沒聽說過虞山而經過別人介紹知道了的,從此也會在心裏把虞山留住了,這樣的幾種人,在我來說,見的遇的可多了。

作家荊歌,家住蘇州城南麵,一個叫吳江的好地方,自從他開上了車,就方便多了,興致一來,約上幾個好友,就開車出門了,驅車往北,穿過蘇州城,再往北,到常熟虞山去。

到虞山去幹什麼呢?喝茶。

這似乎是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難道他家裏沒有茶喝麼?更何況吳江這地方,本身就是一個溫潤的水鄉,有的是水,也有的是茶,天然就是一個喝茶的好地方,吳江城裏,同裏湖邊,何處不留品茶客?或者再往北走一點,蘇州城裏,滿大街,滿小巷的各式茶館遍布,掛著燈籠,飄著茶香,時時刻刻等候著你呢,又幹嗎非要舍近求遠去到虞山,就為了喝一口茶?

到虞山喝茶,去就去了,喝就喝了,可他們喝過茶回來總不忘津津樂道向大家訴說,到虞山喝茶去,似乎成了一件奢侈品,值得好好說一說。

這就是虞山的魅力,這就是虞山對文人的誘惑。山不在高,能誘惑人就靈。

就像生活在上海周邊幾十裏甚至幾百裏範圍裏的時尚人物,或是老外,或是白領,為了喝一杯咖啡,為了泡一泡酒吧,非要到上海才行,那上海的咖啡才算是咖啡,那上海的酒吧才算是酒吧喲。他們要的就是那一種氛圍,那一種情致,那一種特殊的讓你心甘情願舍近求遠的吸引。

走很遠的路,一小時,甚至幾小時,到常熟虞山喝茶去,在一群文人這裏,就成了這種約定俗成的時尚,因此,這事情就變得很正常,一點也不奇怪了。有一年,全國一批文壇青年才俊彙聚蘇州,由我負責接待,要在緊張的會議其間給他們一個下午的時間休閑觀賞,結果就安排了虞山喝茶這個節目。一大群人,一輛大車,前往虞山,路上堵車,司機路又不熟,差不多用了長途跋涉的努力和時間才來到虞山,到了虞山喝茶處。

這是虞山的最高峰,也就是我們知道的海拔200多米那點高度,在茶亭前的空場上,置放了許多藤椅,大家或四散開來,或三五成群,懶懶地坐了下去,等著新嫩碧綠的茶泡上來,看著茶芽在水中沉沉浮浮,堵車也好,繞路也好,焦急的心境立刻舒緩開來,釋放開去,人生立刻就變得那麼美麗清新,

背靠虞山,麵臨尚湖,大家坐著,聊著,無比愜意和慵懶,看樣子似乎就打算一屁股坐到底了,我趕緊告訴大家,這虞山之中,除卻手中這杯茶,還有好多著名的景點,有興福寺,有古城垣,有言子墓,有桃源澗,有虞山十八景呢。'可是大家卻被虞山的這杯茶泡在了山坡上不肯動彈了,沒有人聽進去我的介紹,全置於耳邊,丟在耳外了,也始終沒有人站起來,離開這喝茶處,到別處賞景去。_

記得那是一個好天氣,十月初的太陽,溫溫地照著,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置身在布滿景點的虞山上,閉上眼睛,也已經是滿目秀麗、一腔學問了。

這是一'座精神的局山,一座文化的富礦,在它的懷抱裏,人,就有了收獲,就有了心情,就有了向往,有了下次再來虞山喝茶的願望。就比如我自己吧,此時此刻,這種向往就特別強烈。工作好忙,心緒好煩,沒有更寬裕的時間常常到虞山去喝茶,但是隻要在心裏想一想,到虞山去喝茶,想一想這種情境,想一想這種狀態,就已經很滿足了,心裏就寧靜多了。'

記得很多年前,在虞山腳下的一個渡假村開會,晚上喝多了酒J卻步踉蹌,兩眼迷蒙,看到虞山隱隱綽綽的身影,一直在心裏。

獨樹一幟話葑門

葑是一個漢字,但它不是一個普通的常見的漢字。生活在蘇州的人知道它,外地的人,可能就比較陌生了。他們來過蔚門,走過滅渡橋,穿過葑門橫街,吃了茭白、茨菇和雞頭米,會在心裏留下一份記憶和懸念,這個葑字是什麼意思呢,如果他們有心去了解一下,就增長了知識和見識,就多了一些學問、就有了一份美好的想象相隨相伴。這倒讓我們蘇州人,讓蘇州的葑門有了一點驕傲,我們的一座古城門,我們城裏的某一個算不上繁華熱鬧的角落,給人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蘚是一種生長在水裏的根莖可以食用的植物,這種植物有兩個名字,一個叫作蕪菁,另一個叫作菰。蕪菁、郝,還有葑門的這個蔚,這幾個字都是草字頭,看起來與水無關,但奇怪的是,你看到這樣的字眼,你就想到了水,就是水淋淋滋潤的感覺,就是水麵上飛著的美麗的水鳥的感覺,就是一種讓人的思緒蕩出去很遠的感覺,是因為蕪菁和菰都是生長在水中的緣故,還是生活在水鄉的我們,心裏生來就有許多水的情結?

葑門是水的文化,沒有水就沒有蔚。從前葑門有水城門,後來水城門雖然消失了,但是水沒有消失。水,世世代代地滋潤著葑門的寸土寸地,水,永永遠遠地培養著葑門的靈動和生氣,水造就了葑門,水,寫下了葑門的一頁又一頁的曆史。

也曾經因為水太多太大,使先人們犯愁,年年歲歲的擺渡,風吹雨打的顛波,終於使他們下了決心,建造起一座橋,滅渡,是尋覓新生活尋求新發展的開始。我們暫且不說由傳說中的僧人敬修主持建造的古滅渡橋在橋梁建築史上的意義和價值,我們隻是知道,有了滅渡橋的葑門,如虎添翼,揚眉吐氣地踏上新的征程。七百多年以後,一座新的滅渡橋又誕生了,它與古滅渡橋相距五十米,一南一北,同跨運河。石橋無言水自流,你站在兩座滅渡橋中,向北望,再向南看,你感受到,曆史走過的七百多個春秋的點點滴滴.,都融彙交集在這短短的五十米距離中了。

如果你從南邊來,過滅渡橋,再往北走,你就走到了老百姓常常掛在嘴上的“蔚門橫街”。如果你曾經走過或聽說過蘇州的七裏山塘或平江路,再來葑門橫街走一走,你也許會感覺少了點什麼?是的,少的是老宅深院,少的是名人遺跡,少的是大紅燈籠,少的是書香氣息。但你也同樣會感覺多了些什麼,那就是民間的氣氛和生活的樸素。葑門橫街不是達官貴人的遊樂場,不是文人騷客吟詩作畫的花船,這是一條老百姓自己的街,是日常生活的街,小商小販們做生意,鄉下人賣農產品,居民油鹽醬醋,喝茶乘風涼,這樣的一條街,似乎少一些什麼什麼樣的價值,但對於我們來說,卻多了一份親切多了一份自然多了一份難能可貴的平常心。又要說到水,蘇州的出眾,在於水,橫街的出眾,也同樣與水密不可分。我走過橫街的時候,沒有用心地去曆數和觀察它與水的關係,但我的感覺,橫街是一條浮在水麵上的街,是遼闊的水上的一塊陸地,後來果然從一些資料和文章中看到這樣的內容,蘚門橫街背靠葑門塘,東連黃天蕩,它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還有前櫓巷灣,後擼巷灣,草鞋灣,鯰魚灣,等等等等。這許多塘塘灣灣托起了葑門橫街,讓橫街的生活也依水而展開,因水而豐富。你看鄉人叫賣的農產品、水八鮮,娜樣與水無關?你在哪條街上看到過如此多的魚行,看到過如此興旺的魚行生意,看到過魚行裏有如此之多的魚的種類?臨水喝茶是蘇州人生活中的一大樂事,在蔚門橫街也是少不了的,據說在這條全長隻有六百多米的街上,最多的時候開出十家茶館,現在我們也許已找不到那些曾經有過的茶館,但隻要看一看聽一聽它們的名字,椿泌園,鳳仙園,葑門茶室,無不使我們浮想聯翩。

葑門隻是蘇州的一角,但葑門有說不完的話題。蘇州深厚的文化曆史底蘊,滲透在蘇州的每一個角落,遍布在蘇州的每一寸土地,葑門是一棵長在蘇州大地上的樹,它靠著蘇州水的滋潤和養育,也靠著自己的與眾不同的日常的百姓文化,在蘇州城眾多的區域裏,獨樹一幟,林立於世,放射出耀眼的光彩。

水清蟹肥泊太湖

多少年前有了太湖,或者有了太湖的雛形?我們平時一般就用“很久很久以前”,或者“自古以來”來表述太湖的悠久曆史。但是太湖的形成和成長,是有專門的專家考證的,是有根有據的,也已有了定論共認的。那麼,太湖裏的生物,比如魚,比如蝦,比如太湖的螃蟹,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遊出或爬出它們自己的曆史的呢?毫無疑義,這一定也有過嚴謹的認真的考證,隻是我不太清楚考證出來的結果,也不知道這些結果最後有沒有得到公認。我們曾經饒有興致地探討過一個話題,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吃蟹,或者在這之前有沒有過人蟹共處、甚至蟹吃人的曆史呢,這樣的話題帶了點荒誕的色彩。人之看到有蟹,到人之開始吃蟹,書上都有記載,但誰也說不準,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記載,是不是最早的記載,而它記載的內容,又算不算是人類與蟹的最早的關係呢?本來倒是想找些資料來查核一下,增添一些知識,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自己放棄了,因為我意識到我要的不是太湖的魚蝦蟹們的過去,我喜歡的是它們的今天,我有點薄古厚今了。

還是趕快撇開這些烏七八糟的想法,還是回到現實,回到現在。現在我們正在踏上一些小快艇,小快艇停泊在太湖邊,這許多小艇都是漁民自家的,開快艇的小夥子是漁家的兒子,看起來他們一個比一個帥,但不是“好男兒”的那種帥,不是白淨清秀細皮嫩肉的帥,而是黝黑健壯男子氣十足的帥,他們載著一批批來看蟹吃蟹的遠方的客人,開著小艇在太湖裏飛馳而去又飛馳而來,甚至有點橫衝直撞,如人無人之境,好像不僅這小快艇是他家的,連整個太湖,也都是他家的。

太湖確實就是他家的。他們世世代代在太湖生長、生活,生生不息。太湖是他們的母親,太湖水是豐腴的乳汁,喂肥了他們的魚蟹,當豐收的季節來到的時候,他們的笑意蕩漾在水麵上,而我們,就沐浴在他們的純樸的笑意中了。

小艇載著客人去往太湖中的一塊地方,這是太湖蟹的集散地,蟹在這裏集中、分類,然後被分頭送出去。送出去的是一隻一隻的太湖蟹,是漁民辛苦勞動的結晶,更是一份聲譽,一份光榮,一份關於太湖和太湖蟹的鮮活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