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領他們的人回來了,我怕他會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是沒有,他笑眯眯地看看孩子們,把行李一件件地揀起來,放好,把孩子們抱到椅子上坐下來,但是孩子們剛剛坐下去又爬起來去玩了,他也是默許的。他們在椅子上跳上跳下,把行李又踢在地上了,他也是默許的。
他們看過那些油畫和雕塑嗎,他們是正準備進去參觀還是已經看過出來了,他會給孩子講那些世界著名的藝術珍品、希望孩子們能夠領會嗎,他是學校的老師,或者是幼兒園的老師,他是慈善機構的嗎,他是義工嗎,是實習嗎。我想了想,覺得這都無所謂,我覺得在他的臉上,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一種熟悉的東兩,那是什麼呢,我熟悉他的什麼呢,這個想法倒是使我陷入了一種思索。
後來我忽然就明朗起來,在盧浮宮的油畫裏滲透出來的神奇的氣韻。在這個藝術宮殿裏彌漫著的濃鬱的氣息,與這個人的內心世界是相吻合的,他的輕輕的行為,已經與沉重的盧浮寓融成一體了。
在這裏,我看到五彩繽紛的現狀柔和成一個博大的“愛”字。
怎麼過年
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者是白天寫作的間隙,也或者走在熟悉的城市的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就想,今年過年,該換個樣子了。
過年有各種各樣的過法,可以一家人一起去旅遊,到好玩的地方或者比較特別的地方;也可以按兵不動,就在家裏,和家人朋友聊天,吃吃瓜子;可以打牌打麻將打幾天幾夜,昏天黑地的;也可以自己下廚弄點可口的美食,平時沒有很多時間去講究吃;可以去走走親戚,買一束鮮花,讓有些淡下去的情誼重新濃烈起來,可以看書看電視看VCD,看個過癮,總之呀,過年是件好事,怎麼過應該都是開心的,總之呀我們的年總是過得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滿眼是熟悉的人和親切的事。
如果不滿意這些,還可以再換個過法,換成什麼樣子呢,於是我就想,讓我一個人好不好呢,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在冷清的除夕之夜,走在一個隻有三五個人的農貿市場,走在一條家家戶戶都關了門的小街上,立在寫滿陌生站名的公共汽車站的站牌下,踩著積雪,很冷很冷……
在溫暖的溫馨的家裏,揣著這種想法實在有點兒嬌情,但是我確實是常常的想起。
隻是常常的想起是沒有用的,它並不能成為現實,前年不能,去年不能,今年也不能,也許它是永遠不能的。
為什麼呢?理由其實很簡單:現實不是夢想。
心情
在寫作的時候,我喜歡在下午四點鍾到外麵走走,不是為了鍛練身體,也不是要觀察社會搜集寫作素材,隻是無目的隨便走一走。這時候已經是下班的時間了,所以街上是很亂的,車水馬龍,我走到小巷裏去,小巷裏也不算安靜,但是比起大街上要好得多,我在小巷裏走的時候,很有心情一家一家地朝他們的家裏看一看,這是老房子,所以一無遮掩的,他們的生活起居就是沿著巷麵開展著的,你隻要側過臉轉過頭,就能夠看得很清楚,我無意去窺探他們的生活,隻是隨意的,任著自己的心情去看一看。
他們在幹什麼呢?他們當然是在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他們在燒晚飯,在看報紙,也有老人在下棋,小孩子在做作業,你就這樣看著看著,說起來也奇怪的,一些不好的煩的心情,會慢慢地消失了。心情這種東西是有些怪怪的,比如因為什麼事情開心或者不開心,這是很多的,幾乎每天都會有一點,但是有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無緣無故就開心了或不開心了,恐怕也是許多人都有過的體驗。開心呢自然是好的,怎麼都好,但是不開心怎麼辦呢,情緒不高,不想說話,心裏煩煩的。諸如此類,總是要想辦法把自己不好的心情趕走,把好的心情請進來。於是人們會想出種種的辦法讓自己開心起來,比如常常有女人談體會,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買衣服,給自己購買一大堆的漂亮衣服,心情就會好起來,這倒是真的,我也有過相同的體會,真的很靈,不妨一試,隻是代價可能會稍大一些。如果想代價小一點的,其實辦法也很多,比如你出門走走,看看別人的生活,這不用花錢的,或者花兩塊錢吃一碗餛飩,賣餛飩的小店,在城市裏到處都有。
後來我搬了家,住的地方比較偏僻了。空間是大了,綠化也好的,但是如果我想看到比較多的人,我就坐下公交車,坐兩三站,就到了比較熱鬧的地方,這裏有超市,有點心店,我可以到超市去買一點東西,可以坐到店裏
吃一碗餛飩,餛飩有好幾種,小餛飩,開洋鮮肉餛飩,菜肉餛飩,還有其他點心,小籠包子等等,這樣在回家的時候我對兒子說,媽媽花兩塊錢買了個好心情,兒子說,不止兩塊,還有公共汽車的車票呢,也是兩塊,加起來就是四塊。
尋找長白山
從吉林省的延吉市往長白山走,說是四小時左右的路。我們午飯後上路,走到天將黑了,滿眼都是山,卻不知道哪是長白山。走了幾個小時,竟然沒有看到過一塊標出長白山方向的路牌。
在山裏轉了大半天的圈子,起初當然是說說笑笑不經意,這會兒心裏有些發慌了,山裏的天是不是黑得更早些。眼看著四周黑糊糊下來,雖然車上有四個人,但四個人算什麼呢。在老林深處,不見人煙隻見塵土的山路上,四個人太渺小。
非常非常希望突然看到一輛客車在前麵,我們能夠趕上前去同行,或者突然發現迎麵來了一輛車,車上是從長白山歸來的遊客,但是始終沒有。我們的司機也嘀咕起來,照這時間,去長白山的客車也該回了呀,是長白山的風景把他們迷住了呢,或者他們正在另一道上回家?難道我們走錯了路?如果是錯了,那麼在我們腳下的這條路,又是往哪兒去的呢?紛紛湧湧的雜念擠在腦海中,已經對可能迎麵而來或者在前麵行駛的裝滿遊客的客車不再抱有希望。這時候,哪怕有一輛貨車來了也好,山裏的貨車,多半是運木料之類,司機多半在山裏轉慣了圈子,路一定是熟的。
終於像看到救星般看到了一輛運木材的貨車,停了下來,向貨車司機問路,長白山還有多少路?貨車司機好像聽不懂我們的話,眼光上上下下將我們四人看了半天,貨車司機的目光使我心裏抖了一下。雖然他隻是一個人,終於他將我們一一看夠了,才問道,什麼?到長白山?他疑惑不解地說,你們到長白山千什麼?
這算什麼問題,難道他不知道長白山是著名的旅遊勝地?他不知道天池有多美?
貨車司機沒等我們再發問,他已經反問出一連串的問題給我們:
你們是什麼地方的人?
你們從哪裏來?
你們走的哪條道走到這裏?
你們為什麼要到這裏來?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的?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我們膽顫心驚,不知如何回答。所幸貨車司機也隻是問問罷了,並沒有其他意思,好像也不是一定要我們回答的。他跳上自己的車去,看起來是要開車走了。我們急了,追著問:長白山在哪裏?
貨車司機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
這是什麼地方?
司機仍然茫然?.不知道。
再問下去,恐怕貨車司機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了。
貨車拖著滿滿的木材遠去了,留下一片飛揚的塵土給我們,我們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說,東北虎。
也不知他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隻有繼續往前,借著隱隱的夜色,好像看到前麵路邊有一座小木屋。未等我們驚喜起來,突然便從路邊跳出三個人來,打赤膊,穿短褲,攔下我們的車,定眼一看,我的媽,三人腰裏,全別著短槍。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其中一人向我們的司機伸出手來:看一看駕照。
我們的司機取出駕照遞了過去,帶槍的人看了看,又還了,說,我們是邊防檢查站的,因為有逃犯,所以設卡口查車。說完,揮揮手讓我們走。
雖然對他們的身份仍心存懷疑,但我們還是向他們問了路。除了他們,這路上,恐怕再無別人了,隻是他們對我們的問題幾乎表現出與卡車司機同樣的困惑,去長白山?你們從哪裏來?什麼時候出發的?你們怎麼走到這裏來了?整個的,給我的感覺,好像我們已經走到外國去了,走到外星球去了。
他們三人嘰咕了半天,商量著該怎麼給我們指路,但最終也仍然沒有能指明去長白山的方向。
下麵的路,可是走得更艱難。這大山裏,有幾乎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貨車司機,有打赤膊帶槍的人,還有逃犯,前麵,還會有什麼呢?
突然,一陣軍號聲從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緊接著,我們的車開到了一個路口,一幢紅磚房出現了。磚房前的空場上,有幾十個穿軍裝的戰士正在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