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已經到泛濫的極限即使在你身邊,我依然想著你擱淺的鯨豚想遊回大海,我想你那麼親愛的你你想什麼
這是第三根煙上的字。
我卡在這裏不上不下的,似乎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擱淺。
還得在這輛火車上好幾個鍾頭,該想些東西來打發時間。
我該想些什麼?
跳車後應以多快速度奔跑的這類無聊事情,我可不想再多想。
那麼核四該不該興建的問題呢?
這種偉大的政治問題,就像是森林裏的大黑熊,如果不小心碰到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裝死。
裝死其實很好用,例如2000年“總統大選”時,別人問我投票給誰,我就會死給他看。
從第一根煙開始,我總是專注地閱讀上麵的文字,然後失神。
荃曾經告訴我,當我沉思時,有時看起來很憂鬱。
“可不可以多想點快樂的事情呢?”荃的語氣有些不舍。
“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事情想起來會比較快樂。”
“那麼……”荃低下頭輕聲說,“想我時會快樂嗎?”
“嗯。”我笑了笑,“可是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我不用想你啊。”
荃也笑了。眼睛閃啊閃的,好像星星。
還是想點別的吧。荃是多麼希望我快樂。
明菁也叫我記住,一定要快樂一點。
如果我不快樂,是因為荃?還是明菁?
如果我快樂,又是因為明菁?還是荃?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歎出。
“媽,那個人到底在幹什麼?”
抓住媽媽衣角的小男孩,終於忍不住仰起頭輕聲地問他媽媽。
我轉過頭,看見小男孩的右手正指著我。我對著他笑一笑。
“叔叔在想事情。這樣問是很沒禮貌的哦。”
小男孩的媽媽帶著歉意的微笑,朝我點點頭。
是個年輕的媽媽,看起來年紀和我差不多,所以被叫叔叔我也隻好認了。
我打量著他,是個容易讓人想疼愛的小男孩,而且我很羨慕他的好奇心。
從小我就不是個好奇寶寶,所以不會問老師或父母“飯明明是白色的,為什麼大便會是黃色的”之類的問題。
我總覺得所有問題的答案,就像伸手跟父母要錢買糖果會挨巴掌;而要錢買書或圓珠筆他們就會爽快地答應還會問你夠不夠那樣的單純。
單純到不允許你產生懷疑。
這也許是因為小學時看到同學問老師:
“太陽為什麼會從東邊出來?”
結果被老師罵說:“太陽當然從東邊出來,難道從你屁股出來?”
從此之後,我便把“太陽從東邊出來”當作是不容挑戰的真理。
長大後回想,猜測應該是老師那天心情不好的緣故。
至於老師為什麼會心情不好,由於他是男老師,我也不能牽扯是生理期的關係。
可能是因為他心情鬱悶吧,因為我的家鄉是在台灣西南部的濱海小鄉村。
大城市裏來的人,比較不能適應這裏近似放逐的生活。
雖然人家都說住在海邊可使一個人心胸開闊,但是日本是島國啊,日本人多是住在海邊,咱們中國人會相信日本人心胸開闊嗎?
所以當我說我住在海邊時,並沒有暗示我心胸開闊的意思。
我隻是陳述一個“太陽從東邊出來”的事實。
我算是個害羞的孩子,個性較為軟弱。
每次老師上完課後都會問:“有沒有問題?”
我總會低頭看著課本,回避老師的目光,像做錯事的小孩。
海邊小孩喜歡釣魚,可是我不忍心把魚鉤從魚嘴裏拿出,所以我不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