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屋子裏亂轉，嘴裏念念有詞，表情空洞、神情恍惚，看上去像是有些精神失常的樣子。
“範琳，別找了，蘇紅顏不在這裏。”
“那她去哪裏了？”範琳一臉認真地看著程效許。
不知道怎麼開口回答，程效許逃避了她的視線。
突然，範琳哭了出來，她捂住自己的嘴，拚命搖頭：“我昨天做了個很可怕的夢，但那一定是夢，紅顏一定還在。”
覺得讓她這樣裝瘋賣傻下去還不如一語擊穿她，程效許吸了口氣，給了她當頭一棒：“蘇紅顏自殺了。”
聽到這句話，範琳愣在原地，但過了幾秒鍾，她又驀地笑了出來：“你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程效許想走過去抓住她，卻被她猛地一推。
範琳雙手捂住耳朵拚命晃著腦袋：“我不聽，我不要聽，你一定是在騙我，你們一定都在騙我！”
程效許看著她這樣子也覺得很心疼，但他實在無濟於事。
範琳一個人坐到屋子的角落抱著膝蓋，人拚命發著抖。
手機一直不斷有電話進來，實在忍受不了的程效許終於給老曹打了個電話說暫停最近一個星期的所有活動。
無論現在和範琳的關係如何，但程效許從心底覺得不能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無論以什麼身份，程效許都要在她身邊陪著她，伴她度過這最重要的一段時間。
可能是怕範琳也會想不開，程效許幾乎寸步不離地在她身邊。
範琳不看手機不玩電腦，這些天隻是任由電視開著，一個人發著呆想著心事。
程效許一天給她做三餐喂她吃，她從一開始的完全不吃到後麵可以正常進食，約莫過了一個星期。在範琳終於恢複了清楚的神誌後，她提出要去蘇紅顏的家裏整理遺物，程效許義不容辭地決定陪她。
來到蘇紅顏的家裏，所有的家具上都有明顯的灰塵，這裏不再像範琳之前來的時候那樣富麗堂皇，一切都看上去荒涼而陰冷。
範琳打了個哆嗦，往蘇紅顏的臥室走去。
家裏值錢的東西似乎都被拿走了，隻有簡單的家具和一些私人物品。
範琳看到了蘇紅顏床頭的一個抱枕，笑著指著它道：“那是我送的，大學的時候，沒想到她留到現在。”
然後看到她的睡衣，範琳又說道：“那是我第一次拿了工資送她的禮物。”
又看到了首飾盒，她指著道：“這個我有個一模一樣的，是一起買的。”
似乎回憶不停翻滾上來，範琳突然覺得對於蘇紅顏的回憶從未有過如此清晰。
她一邊整理一邊落淚，直到最後泣不成聲。
程效許握住她的肩膀，問道：“她還欠多少錢？我幫她還。”
範琳搖頭：“不知道。但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借我一筆錢，我送她父母養老，她一直過著被追債的日子，痛不欲生，她自殺的消息父母不知道聽說了沒有，若是知道，一定會傷心死的，我打算和他們說紅顏出國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然後冒充她給他們寄信，希望這樣可以減輕他們的痛苦。”
程效許順了順她的背：“好的，你做什麼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範琳緩緩側過頭看著他，問：“你不恨我、不討厭我嗎？”
程效許閉上眼搖了搖頭：“從來沒有，永遠不會。”
範琳會心一笑。
整理完蘇紅顏的遺物，範琳去蘇紅顏父母家裏托付一些事，讓程效許在樓下等她。
在樓下站著的程效許，看到有兩個小孩子路過，一個看上去像哥哥，一個看上去像妹妹，兩人好像在為了一個娃娃吵架，妹妹想要哥哥手裏的娃娃，哥哥不給她。
“哥哥，給我玩啦，你都玩一個小時了。”妹妹嘟起嘴，帶著哭腔說道。
“到家給你玩，我現在幫你保管著，你拿的話會弄髒的。”哥哥用著安慰的口吻說道。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嘛。”女孩子開始大哭起來。
看到這一畫麵的程效許覺得很有愛，他走到哥哥麵前蹲下來，指著他手裏的玩具：“你做哥哥的，給妹妹玩一會兒吧。”
可能程效許的麵相看上去有些嚴厲，哥哥居然驀地大哭起來。
在一邊的兩個小孩子的母親看到這一場景，把程效許當壞人看待，馬上跑過來護住自己的孩子：“你個大男人幹什麼啊？害不害臊啊，欺負兩個小朋友！”
程效許覺得百口莫辯，尷尬地抓了抓腦袋。
在兩個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中，母親帶著兩人走了，一路還不忘回頭用惡狠狠的眼神看了程效許好幾眼。
雖然被這麼不友好地對待，但他看著這家人的背影，卻覺得特別溫暖。
似乎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做爸爸的樣子，但突然之間，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美麗的畫麵。
“久等了。”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程效許回過頭，對上那張臉。
那張臉出現在剛才自己幻想的場景中，現在就展現在眼前，讓他覺得此時便像夢境。
他幻想著兩個孩子走在他們前麵，而他握著範琳的手，緩緩走在後麵。身後都是飄零的綠葉，耳邊是輕柔的風聲。
似乎沒有比這個更讓人覺得幸福的畫麵了。
程效許順其自然地握住範琳的手，她似乎想抽回，但被程效許用力握住，也就沒有再反抗。
回到範琳的家，她大舒一口氣，對程效許說：“這幾天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熬過去。現在所有事都處理完了，我已經沒關係了，你回去吧，你應該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程效許緊緊看著她：“沒關係，這段時間工作比較少，我可以再陪你一段時間。”
範琳很想說“請你不要對我這麼好”，但不知為何，就是開不了口。
似乎顯得太生澀，又似乎顯得太親近。
“都不留我吃一頓晚飯嗎？照顧了你這麼多天，你看我都瘦了，給我做一餐，豐盛點。”程效許笑著說道。
他知道，可能這是他最後一個和範琳在一起的夜晚了，所以無論如何，他也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些。
範琳沒有拒絕，她覺得沒有拒絕的理由，便留下他兩人一起吃了火鍋。
範琳覺得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這麼其樂融融的場景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了，因此吃完火鍋，她開了瓶紅酒，兩人坐在陽台上看著外麵的星空，不用說話也不會感覺尷尬。
“你有沒有想過十年後，會是什麼樣子的？”範琳問道。
程效許想了想，回答道：“我以前是很有計劃的，我覺得我三十歲的時候一定要結婚，三十五歲有兩個孩子，品牌要在國際上做出些名氣，當然最終的目標是公司能在國外上市，但現在……”
“現在？”
“現在我覺得，第一個都不一定能完成。”
似乎沒多久就是程效許三十歲的生日了，想到這裏，範琳突然回憶起他向自己求婚的事。
如果當初她答應，那程效許當初給自己定下的目標說不準真的全部可以實現。
然而世事弄人，往往越是想得美好的事情越是不會發生。
範琳覺得話題進入一個尷尬的境地，卻突然發現下起傾盆大雨來。
好像大雨就是一個不祥的征兆一樣，一遇到下大雨，範琳就會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等程效許淋一夜的雨淋怕了，範琳現在隻要聽到下雨的聲音就會渾身哆嗦。她抱緊自己，整個人不停在發抖。
程效許看到她這樣子，想起曾經有一段時間自己也是這樣的，一看到下雨就會又怕又擔心，整個人沒有安全感。
似乎是第一直覺，程效許覺得今晚應該留下來陪她。
摯友剛過世不久，遇上這樣的瓢潑大雨，今晚對範琳來說一定會很難熬。
程效許瞥了範琳一眼，輕聲說道：“下雨了，我不急著走，要不等到雨停了我再走吧。”
似乎範琳的心底希望他留下來陪自己，程效許開口如是說著，她忙不迭地點頭。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雨今晚是停不了的。
範琳洗澡的時候，程效許接到一個電話，屏幕上顯示的是蔣清的名字，讓他猶豫了很久才接起來。
“你在哪裏？”對麵的人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
“我在範琳家。”
對麵的聲音停頓了幾秒鍾，然後說道：“我在你家樓下。”
程效許不知如何接話，皺了皺眉：“你在那裏幹什麼？”
“我分手了。”
一個冗長的沉默之後，程效許冷漠地回了句：“哦。”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真的不會有任何事任何人阻擋我們了。”蔣清用著近乎哀求的口氣說著。
“你別這樣，快回家，我今天不會回去了。”
“我不信，我一定要等到你，當初你也為了我在雨裏等了一個晚上，你不記得了嗎？今天我也要和你一樣，等到你來為止。”
程效許覺得這樣的話聽著讓人倒胃口，不耐煩地說道：“別來這一套。”
蔣清似乎還想說什麼，被程效許的話堵了回去，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程效許似乎還是第一次這麼決絕地掛斷她的電話。
蔣清在雨裏氣得說不出話，轉身鑽進車裏讓司機開走。
程效許掛上電話的時候範琳正好洗好澡，看到他的表情有些異常，轉身把屋裏的被子枕頭拿出來給他鋪好。
感覺他一直心不在焉，範琳也沒多問，直接問他要不要洗澡。
程效許有些失神地點點頭，然後往浴室走。
範琳幫他整理被褥的時候，程效許放在一邊的手機正好亮了起來，雖然不是故意要看，但無意中瞥見，好奇心驅使，還是讓範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是蔣清發來的簡訊，手機上明顯地顯示出這個名字，內容是“不管多大的雨，我今天一定等到你來為止。”
看到這句話，範琳下意識抿了抿唇，一時間忘記了手上的動作，眼神飄忽不定，腦中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麵來。
發呆之餘，程效許已經洗完了澡，他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穿著範琳寬鬆的襯衫，顯得尤為性感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