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安慰我,我很好,一點沒有垮掉。”他一直在偷看我,我笑嘻嘻地看他。
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是直率的人,問他:“你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他又扭捏起來,恨恨地說:“反正明天二哥就會對你說,我想告訴你的隻有一點,那就是在這個世上,好男人不隻有商懷瑾一個人,還有愛著你的人,即便你不喜歡我,但是心累了,走累了,總可以到我這裏來休息。你要說一句,我立刻帶你走。”他期盼地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我直覺他沒說出來的二哥要對我說的話,是極為不好的事情。
可是我知道懷仁是個固執的人,他既然不說了,就不會再提起。
又步行了十分鍾,終於到了我臨時租的小屋子。這個屋子是市郊的居民隨便搭建的,牆壁豎得高高的,連個窗戶都沒有,一開門,就見著床,一下床就到了門外。
我常常半夜睡不著,坐在床上,在黑暗的屋子裏沉思。
我沒有做錯事,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為什麼要那麼悲痛欲絕?
可還是免不了覺得孤獨無依。
“我的天,餃子,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商懷仁大吃一驚,他指著屋子,根本不願意進去,甚至他的眼圈都紅了,“餃子呀,你跟我回去吧。二哥再怎麼樣跟我吵,限製我,我都要帶你回去,我沒有辦法放你在這個牢籠一樣的屋子裏住下去。”
是了,他雖然在街坊長大,卻也是衣食無憂,屋子寬敞,何曾看過這麼簡陋的房間。
我倒是無所謂,倒了一杯水給他,他又大驚小怪:“餃子,你喝生水?”
我聳聳肩,表示不在乎。我在外麵忙碌一天以後,回到這裏,哪裏還有心思再燒開水?
“餃子呀,你何其無辜!”他流淚。
我反而不難受,我示意他坐進來,我們並排坐在床鋪上,我告訴他:“懷仁呀,我從來就不覺得老爸對不起我,他一定以為懷瑾已經接納了我,這才放放心心地離開了。他以為他背了罵名吧,我用他留給我的錢還了債,一切便都過去了,他一個人孤單也沒有關係。我知道老爸的,他和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不論他此刻在哪裏,心裏都不會比我好受呀。”
懷仁定定地看著我。
“至於懷瑾,我還在等他一個解釋。
“無論什麼理由,我都不恨他。真的,我始終感激他陪我過了這麼美好的一段日子。”我說著,好像把自己都給感動了,抬手擦自己的臉,都要笑出來了,“我真是個傻貨,自己還能把自己感動成這樣。”
懷仁一直在搖頭,他對我說:“不管如何,我不會讓你不開心。二哥不管你,讓我照顧你呀,餃子。”
我一直搖頭拒絕。
我現在果斷地拒絕他,那麼即便懷瑾對我不再有情意,我也不會接納他,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不愛,哪有那麼複雜。
商懷仁覺得很是無奈,走的時候給我了不少錢,我揣摩著可能是他的私房錢。
“二哥這次把我的卡都凍結了,我能取出來的就隻有這麼點。”他歎息,像是很對不起我一樣。
我想,如果我不收下的話,他估計今夜都要守在這裏了。
我收下這筆錢,感激他:“懷仁,日後我會還你的。”
他像是被我的生疏給打擊了,對我說:“餃子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他說完緩緩幫我帶上了門,那扇門便是黑與白的分界點,他一旦幫我帶上之後,屋子裏便是一片漆黑。我一下子放鬆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床上,渾身脫力了一般,很累,頭腦卻異常清醒。
我揣測了好幾種二哥不理我的原因。
無非是我老爸匆匆卷包逃走,讓他蒙了羞,不願意再和我們蔡家有任何聯係。
我歎了一口氣,覺得這麼亂想,也想不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於是抱著被子沉沉睡去。
這一夜睡得相當累,一個噩夢接著一個噩夢,常常讓我從黑暗中驚醒。快到天亮的時候,我決定起床,拉開木門想要梳洗一番準備上班。
門一拉開,便有人靠著門倒了下來。
我嚇得大叫了一聲,地上的人也被嚇了一跳,從地上跳了起來,我和他麵對麵大眼瞪小眼,這才發現原來是懷仁。
“你一直沒有回去?!”我大驚。
他撓撓頭,歎息道:“餃子你這麼倔,我覺得我勸你肯定勸不走呀。這個房間這麼令人沒有安全感,我沒有過來探望你的時候,不知道,所以也不會擔心,一旦知道你住的是這麼個地方,你讓我怎麼放心離開?”
我剛要說話,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看他遲疑地看著手機,而後走了出去,躲在角落接了電話:“嗯,二哥,我在餃子這裏。好,你派車來,接我們一起回去。她過得很不好……”
他似乎還要說些什麼,那頭已經掛了。
“二哥過會兒就來接我們。你要不要梳洗一番?”他提醒我。
我啊了一聲,衝進房間,從箱子裏翻出自己璀璨的舊衣,特地找了一件大紅帶金邊的連衣裙,那領口閃爍著的是一排小碎鑽,這是老爸特地找人替我做的,當初變賣一切的時候,唯獨他親手為我設計定製的所有衣服舍不得變賣。老爸的品位並不怎麼樣,但是,每一件衣服都是他在燈下熬夜設計出來的。
我換好衣服,麻利地梳了一個鬆鬆蓬蓬的花苞頭,又上了點妝,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有了點血色,覺得十分滿意。
懷瑾派來的汽車到的時候,我已經著裝完畢,抓著我的珍珠小包包,挽著商懷仁上了車。
“餃子別怕,有我在你身邊。”懷仁一臉疲憊,伸手拍我的手。
我朝他驕傲地笑:“你是怕二哥不要我,我就會崩潰嗎?”
他沉默著看我。
我搖了搖頭,笑道:“我渴求的隻是一個答案,懷仁,我已不再去想更複雜的事情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會得到回報的。”
於是懷仁又露出了一個同情到要哭泣的表情。這孩子一如既往的童真直率,有時候這種表情真讓我想要笑出來。
車開得穩穩的,我臉朝著車外,看一路的荒涼。真是奇怪,正是春季,這裏居然連株草都活不了,長出來的都焦黃焦黃的,像是剛發芽便已經枯萎一般。
倒是真像我的愛情呢。
在我覺得最甜蜜的時候戛然而止。
車子開進市內的時候,我叫停了一次司機。大概是最近費心費力的事情太多,我變得容易饑餓,如果一旦餓了,便是一刻都不能忍。我到了以前最愛吃的一家肉包子店,打包了兩個肉包子,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換了廚師的緣故,原來香味襲人的肉包子,變得十分難以下咽。
“真是物是人非,居然這麼難吃了。”我歎息著把另外一個包子丟下。懷仁好奇地接過去,咬了一口,有些奇怪地看我。
“並沒有什麼不同呀。”
我瞪了他一眼,鄙視他:“你吃什麼不都是好吃好吃嗎?”
他訕訕然。
車子拐了彎,並沒有開進商家,而是向商氏旗下一家咖啡館開去。
我推門下車時,正巧見著懷瑾推開咖啡館的門出來,陽光從他的頭頂灑落,襯得他膚白如玉,眸色閃閃,像是無數細碎的金粒在其中跳動一般好看。同以往一般,他隻是站在那裏,深深地看著我。
“二哥。”我還是忍不住靠過去,習慣地朝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
他見到我的笑,竟然像是很不自在一樣,垂下眼簾並不看我,低聲對我說:“餃子,進來說吧。”
懷仁也想跟來,懷瑾將他攔在了門外,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懷仁朝著他點了點頭,指著我不知道說了什麼,這才依依不舍地重新坐上車。
我挑了一個有陽光的桌子。
二哥是早就挑了內裏一個黑暗的角落,幽幽然點了一盞小橘燈。
我因為這些天見膩了黑暗,有一點點光明都趨之若鶩,便死也不願意挪過去。二哥見我大喇喇地坐在窗口,真的不願意過來,十分驚訝,不過他也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人,隻是取了公文包,在我對麵坐下。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餃子,你瘦了。”
我摸摸自己的臉,下巴的確比以前尖細了一點,我忍不住問他:“瘦了比以前好看嗎?是不是眼睛顯得大?是這樣這樣?”我噘起嘴巴,瞪大眼睛耍寶。
隻是一句,他便嘴角彎彎地朝著我笑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暖了起來,多日來的陰翳一掃而光,二哥的笑容依然如同金山一般讓我感到溫暖。
“餃子,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我的確不知道怎麼麵對你,丟下你一個人,你一定很恨二哥吧。抱歉,是我處理得不夠好。”他溫和地替我將糖包和奶茶調在一起,伸手遞給我。
我朝他搖搖頭,問他:“二哥,你是對餃子有什麼不滿嗎?我等你好久啦。”
他想也不想立刻回駁我:“不,我對你並沒有任何不滿意。”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要掉出來,卻笑著吞了回去:“那麼,你便欠我一個解釋。”
他並不說話,隻是推過來一堆文件。
我一份一份接過來看,都是作廢的合同。
他問我:“數數看有多少,金額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