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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法蘭克福的外交圈子中,奧地利代表圖恩伯爵總喜歡在諸邦國使臣中,擺出一副大奧地利帝國的淩人架勢,始終在一些場合流露出奧地利是德意誌盟主的情緒。俾斯麥雖然作為德意誌諸國中兩強之一的公使出現,圖恩仍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俾斯麥對聯邦議會由奧地利所主持大為不滿,他認為這種態勢不會使普魯士的外交處境有所改善,他悲觀地寫信給外交大臣曼托菲爾:“我對邦議會的結果會有利於普魯士,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1854年,普、奧兩國達成協議,把兩國共同防禦同盟條約再延長三年。俾斯麥向國王和外交大臣建議,“我們應當把軍隊布防在西裏西亞,一旦形勢需要,軍隊可以迅速地越過邊界進入奧地利,用實力把‘德意誌仲裁者’的地位從奧地利手中奪回來。”

威廉四世拒絕俾斯麥邀請拿破侖三世的建議,他指責“這是冒險外交”。俾斯麥再度被冷落,他心中埋藏著不可言狀的痛苦和煩惱。

俾斯麥在仕途中又押錯了籌碼。他全神貫注地圍繞著國王威廉四世、政治密友格拉赫和外交大臣曼托菲爾,甚至於被國王多次冷落也沒有放棄盡忠盡力。

重大的人事變動是俾斯麥始料不及的。1857年10月,威廉四世患中風無法料理國事,由已年近60的弟弟威廉一世接管國王權力。為了顯示自己在普奧關係上的獨特見解,用以取信於威廉一世,俾斯麥起草了一份長達92頁的《藍皮書》,其中寫道,“……普魯士應當利用德意誌民族情緒,爭取其他邦員國的支持反對奧地利。因為奧地利作為一個多民族國家,他沒有資格在德意誌邦聯國中充當指揮家的角色。隻有這樣,統一的使命才能由普魯士及早完成。”雲雲。

威廉一世不但沒有理睬俾斯麥的《藍皮書》,反而用清洗保守派的作法表明對俾斯麥的不信任:格拉赫被排擠出宮廷圈子,回了他老家的莊園,首相兼外交大臣曼托菲爾的職務被解除,以芬克為代表的自由派在議會中贏得了210個席位,保守派僅占59個席位。芬克在議會中對俾斯麥的《藍皮書》加以無情嘲笑和尖刻批判。俾斯麥的仕途一片迷茫……相反,俾斯麥的朋友羅恩少校卻在威廉一世的決策圈子中走紅起來。他四年來一直追隨威廉一世在科布倫茨,此時已當上了將軍。威廉一世執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委任羅恩為陸軍大臣,主持軍政大事。

1859年5月,意大利與奧地利之間爆發戰爭,拿破侖三世應意大利要求派軍隊開進意大利北部。俾斯麥立即向威廉一世寫信獻計:“一次絕好的機會,讓奧地利與意大利打得不可開交,我們隻需在背包裏裝上新的界樁……”

威廉一世沒有理會乘機擠走奧地利而統一德國的建議。俾斯麥隻好遺憾地長歎。

奧、意戰爭一個月後,奧地利軍事上連連失利。威廉一世沒有乘機落井下石,而是派軍隊駐紮在萊茵河畔對法軍施加壓力,以解奧地利之危。俾斯麥又一次仰天長歎道:“統一德國的良機又一次喪失殆盡了……”

對於俾斯麥的反感,幾乎促使威廉一世下決心解除他的職務。但是,俾斯麥的職務最終沒有被解除,也許是羅恩陸軍大臣從中發揮了作用的結果。45歲的俾斯麥由於多慮國事,腦門上已經布滿了深深的抬頭紋,頭頂上禿了一大片,淺褐色的頭發開始落下微霜。臉色顯得十分蒼白。1862年5月,他移交了駐俄公使的職務,被派往巴黎擔任駐法大使。

而此時的普魯士首都柏林,卻出現了政治危機,議會與國王之間的衝突使政局亂成一團,威廉一世處於焦頭爛額之中……1862年9月17日,陸軍大臣羅恩認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立即給俾斯麥發去加急電報:“速來柏林,危機在繼續!”

這是劃時代的召喚,是從此開始了俾斯麥鐵血首相的先聲……郭嵩燾

郭嵩燾(1818~1891年),湖南湘陰人。他是晚清第一個正式領銜出使西方、真正走向世界的中國人,也是中國近代洋務思想家、中國職業外交家的先驅。

郭嵩燾從小就受到了標準的中國傳統教育。1835年,郭嵩燾考中秀才,後進入湘學重鎮嶽麓書院讀書。在這裏,郭嵩燾深受嶽麓書院經世致用的湘學傳統影響,結識了同在這裏讀書的曾國藩、劉蓉等名士,並與他們結為摯友。

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郭嵩燾第五次參加會試,終於考中進士,從此步入仕途。此後不久,由於雙親相繼去世,郭嵩燾隻得依定製回鄉居喪。鄉居期間,正值太平天國進軍湖南。在他的積極勸導之下,隱居鄉間的左宗棠、曾國藩等人紛紛出山,組建“湘勇”鎮壓太平軍。此後的幾年,郭嵩燾一直隨曾國藩參讚軍務,並在官場中建立了一定的“關係”。1856年末,郭嵩燾到京城出任翰林院編修,鹹豐帝對他的學識非常讚賞,讓他入值皇帝的私人谘詢機關南書房。

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後,鹹豐帝派郭嵩燾到天津前線隨僧格林沁幫辦防務,隨後又命其前往煙台等處海口稽查隱匿侵吞貿易稅收的情況。郭嵩燾是文人,本來就與當時汙穢不堪的官場習氣格格不入。在任上,他采取種種有力措施整頓稅務,查辦貪官汙吏,大大增加了清政府的收入。但其隨員和地方官員因他破壞了官場長期以來的“規矩”,聯合起來賄賂京城官員,在背後告了郭嵩燾的黑狀。正當郭嵩燾自以為有功於朝廷的時候,卻突然被調離查辦。

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親眼見識了英國先進的軍力,使得郭嵩燾比同時代的其他人更為迫切地關注西方。1859年2月,他給皇帝上疏,要求清廷培養專門的外交人才。在中國最早的三所外國語學校中,他協辦、主辦了上海廣方言館和廣州同文館。

1861年,有感於近20年來夷務(外事)工作一再出現的怪現象,郭嵩燾沉痛地說,其實中國人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與外國人劃定章程,與他們平等相處,不應該怕他們。但如果不了解外國的情況,一味用蠻力,反而會使夷亂加劇。

兩次鴉片戰爭後,中國社會發生了重大變化。清政府內部一些人逐步意識到不能再固守閉關鎖國、孤立於世界之外的老路,希望通過向外派遣使節,與西方進行平等接觸。

1875年,英國駐華使館官員馬嘉理率人到雲南“探險”,與當地居民發生衝突被殺,是為“馬嘉理事件”。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借機滋事,迫使清廷與之簽訂了《煙台條約》。隨後,英國政府又強迫清廷派大員親赴英倫“道歉”。這個賠禮又丟人的差使落到了郭嵩燾肩上。後來,清廷索性又追加了一項命令,告訴郭嵩燾賠禮後不必回國,直接出任駐英國公使。近代中國第一位駐外使節就在這樣的無奈與尷尬中產生了。

郭嵩燾出使英國的消息傳出時,清廷內部有不少王公大臣與名士還恪守著“天朝上國”的狹隘觀念,把郭嵩燾的出使行動看成是毀掉一世清名的差使。在當時人的眼中,郭嵩燾的洋務主張就已經標新立異,令人側目了,而這次,他竟自棄父母之邦,遠赴夷人之國,簡直是匪夷所思。他的一些湖南同鄉更為他此行感到羞恥,甚至企圖毀掉他的老宅。當時,有人竟然編寫了這樣一副極為尖刻的對聯來羞辱他:“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不見容堯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

作為中國第一位駐外公使,郭嵩燾沒有也不可能接受世界形勢、國際關係和外交學等基本知識的係統訓練。他是靠著為數不多的材料和虛心考求去認識外部世界的。今天看來,他的認識比同時代的大多數人都高出一籌。

1876年2月,年近六十的郭嵩燾帶了三十幾個人到倫敦。那時中國駐外使館小,不像現在這麼多人,叫公使館,因為最高代表是公使。一百多年以後的20世紀80年代初期,駐紮倫敦的外交官們還把使館叫公使館,倒不是要紀念郭大人,這回原因是國家不讓外交官們帶夫人,使館裏全是男的。

郭嵩燾一到倫敦,2月7日在翻譯馬格裏的陪同下覲見維多利亞女王,宣讀到任國書,對馬嘉裏案表示惋惜,完成了煙台條約的任務。在倫敦,給中國使館外交官們最大的驚訝是發現街上老百姓很少吵架,讓中國的公使和副使納悶大家日子怎麼過得這麼幸福。中國公使一幹人的到來,也引起倫敦市井百姓的好奇。那時東方人還見得少,也就是四年前1872年日本在倫敦設了個使館,時常出沒幾個東方麵孔。一天中國使館仆人上街買菜,奇裝異服引來一個醉漢用手杖敲他們腦袋。路見不平的人把醉漢扭送到警察局,英國法庭以傷害罪判處該犯勞役,郭公使致信英首相請免去處罰。此事一見諸報,倒引來市民對中國人的好感。

郭嵩燾在英法兩國前後呆了三年(1876—1879年)。那是中國的第一個駐外使館,該幹些什麼都沒譜。用今天的標準來看,郭雖然六十歲的高齡,一個人兼任了政務、商務、科技、教育、文化參讚和武官的所有責任。

郭發現用國際法和洋人打交道居然能屢屢得勝,他開始悉心研究,建議總理衙門編纂《通商則例》發給各省並各國駐華公使,使在處理外交事務時有所參本。郭在倫敦還一度被推為國際法改進協會副主席。

1877年(光緒三年)5月,劉步蟾、方伯謙、嚴複等人作為海軍留學生,在監督李鳳苞的帶領下到達英國。抵英次日,郭嵩燾便在公使館中設宴,為李鳳苞等洗塵。在郭嵩燾的安排下,這些留學生一部分被分派至英國艦隊中,另一部分則考入了皇家海軍學院,此後成了公使館的常客。在郭嵩燾的日記中,詳細記錄了他們之間的多次談話。郭嵩燾經常閱讀留學生們的日記,留學生們在留學心得中講,英國人的微積分學、新學、力學等,都是以前沒有讀過的,現在學了這些,不啻事半功倍。郭嵩燾感慨地說:就憑這個也能證明出洋留學的好處實在不少啊!

1878年,郭遇到海軍留學生嚴複,成忘年之交。郭嵩燾在英國訪問期間,了解到很多身居英國的中國人的利益受到侵犯力量孤單申訴無門,同年上奏清廷,建議在華僑集中的各埠設領事館以護僑,該建議得到清廷讚賞,翌年即在新加坡、舊金山、橫濱等地設立領事館,以盡護僑的責任。今天世界各大埔的領事們不知還有多少人記得當初設領館的由來。

郭還沒忘記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1877年春把在英法的見聞盡快報告總理衙門和皇上。他把起程赴任從上海到倫敦途中五十天的日記,鈔寄總理衙門,以《使西紀程》書名刊行,此書極力稱讚西方社會及其科技文明。他沒有想到此書引起的反響。郭還說把西方強盛歸結於船堅炮利是錯的,中國如果單純學習西方兵學技術以求自強,恐適足以適敝履,隻有學習西方的政治和經濟,“通商賈之氣,以立循用西方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