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二、掘墳闕(1 / 2)

花褪殘紅青棠小。

長卿右臂覆過女子頭頂,動作簡潔而溫柔。他動了動手指,凝視麵前的人,像看著一位關懷的後生:“原來,抽走的良知在那種地方。不要再讓愛你的人擔心了,好嗎?”

瞳子裏映出的麵容依舊清麗,隻是,眼眸深處那一抹於世不安的惶恐,隔絕了旁的關懷,仿佛任是何人,也抹平不了。

海棠樹下,被當作假扮的那位突然腳尖點地小轉一圈,兩手提起外裙兩側,向前略微傾身。兩頰顏色散去,她久久地、溫柔地注視著以內力迷暈了身側人的道長,鼻腔裏流淌出暖和的笑意:“馬麵換掉了,隻有合歡裙,可以嗎?”

大辯若訥,大合若離。

長卿點點頭,蜀山的不期而遇彷若就在昨日,耳畔聲響與記憶中的清音盤旋交疊。

“我現在穿的,可不就是馬麵裙。”“馬麵換掉了,隻有合歡裙,可以嗎?”

忘憂即是紫萱,卻又不是紫萱。她的左肩沒有紋身,有的,隻是與生俱來、不可磨滅的胎記。

真相,不言而喻。

修道之人總是胸懷天下。他並非草率定論,不察細微,以致差錯,而是想用自己飽滿的熱情,來挽回他人失落的心靈。

據聞世上易容術魁首,名為“駐顏”,可將目標的整個身子換作他人形,卻須封鎖住六成內力。

厲君玉本非高手,因良知離魄,借了彼岸花的魔力,暫成小妖。上次與紫萱一番交手,長卿已看穿她功力並非上等;若今隻餘四成,製服不屬棘手。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故他才有此一舉。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見他並沒有真正中招,身後幾人歸於安心。

趁花魔無法做出反擊之時,長卿轉頭對向藍衣青年:“蘭兄,我方才用體內殘存的華胥夢引滲透了厲姑娘的三魂意念,感受到她的良知被藏匿在一個極陰的地點,而且應該是一個比較狹小空間。”

禍兮,福之所倚。否極,猶可泰來。

原來,曆經曲折依舊未能除去的瘴毒,竟也能用於良處。

蘭世華感激連連,邀身前身後人幫忙,參詳可能的地點。極陰,但狹窄,大概可以排除酆都、陰府、雪山這一類還算開闊的地方。

有什麼場所,雖得方寸,卻能聚集極大量陰寒之氣?

向南思緒天馬行空,飄回了那日所見神卷上的女媧娘娘。

“左陰右陽……”

她的細聲一句立即打開了第五味的靈感。“如果把右衽穿成左衽,長久地沉睡過去,那樣的處所,自是陰氣逼人。”

重樓心中散落一地碎片,始終無法拚湊成一個完整的圓。在聽到第五味的分析時,突然將拚圖湊齊。

他聲色利落地開口道:“我之前一直以為,獨活企圖損毀紫萱之墓,隻是想以此對付我和徐長卿。現在想來,恐怕不止那麼簡單。”

一切線索,自動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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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於山門沿路憑空冒出的彼岸花叢,蘭世華花了半炷香時間,終於率先到達山腳幽穀裏、那一方矮矮的墳塋前。

七零八落的葎草莖葉、紛亂的腳印,明顯昭示了片刻前曾被侵襲的痕跡。

向南隨即趕到,對身後的紫萱問:“萱夫人,這是你從前的軀體所葬?”

紫萱輕微頷首,瞥見近旁長卿眼裏一抹深邃,寬慰道:“沒事的,不必擔憂。”

向南正感歎於土堆的簡樸,隊伍最後的重樓已撥開人群,立身上前,一把抓住正欲開墓的蘭世華。

年輕小將扁起唇廓,相顧無言,心下卻早已忐忑難平。

“重樓,我人已在此,就不必拘泥於形式了。軀體保存再完好,終會腐朽,到頭來不過是一抔黃土。若能助人,才最有意義。”

伊人的話襲入耳廓,重樓收了手,喉嚨裏呢咕一句:“你的話越來越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