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2007投入情感是最重要的(二)(1 / 3)

13.課上作業

我把木雕麵具擺在講台上,插上一條新鮮的樹枝。

“戴樹枝的麵具”是課上作業,要求他們在半小時裏完成。這些“訓練有素”的“作文高手”不用思索,沙沙沙埋頭就寫,隻有三個人走到講台前,頂多用半分鍾時間觀察這具木雕麵具和有綠葉的樹枝。

一星期後,有人來補交作業說,那天他沒來上課。

我問他,沒上課,你就沒見到麵具啊?

他馬上承認沒見到,表情真平靜,好像覺得這沒什麼,他一定以為是不是親眼看到了麵具並不重要,交上了作業才重要。

我對他說,下次這種情況,可以不交作業,也可以寫你親眼觀察到的別的東西,不應當憑空硬寫。

靠想象就能寫出“所見”,是他們的想象能力超強,還是無中生有隨意編造的能力超強?親眼所見,一直是我強調的,也是他們一直忽略的。

14.張濤的質疑

晚上快10點了,下課的路走了一半,和我同行的女生轉去學生宿舍了,剩了我一個人繼續走。後麵氣喘籲籲一個人趕上來叫老師,是我們班上的學生張濤。我以為他是偶然經過,就問他:你在跑步?他說不是,隨便走走。

可我已經感覺到,他是一路跑步過來想追上我的。

他問:老師,你認為我們這次作業怎麼樣?

我不知道他有潛台詞。我說,還不錯。

他說,他認為不好,很不好。

沒想到他這麼直接地表達觀點,我趕緊認真了,請他詳細說說。他說,你講評的很多作業都不好,寫的什麼呀,什麼都不是。他認為多數作業都不及格。

為什麼?我問。

能感覺到,他心裏憋著很多想法,又非常在意地在選擇有節製又有禮貌的表達。他說他在私下問了同學們對我們這門課的反應,好多同學說好。他問好在哪兒。那些人說,學會了用自己的腦子思考和自由的精神。而他認為這個課上得不好。

不好在哪裏?我問。

他說,不能怎麼寫都行,怎麼可能呢,怎麼寫都行?這簡直是荒誕的,這樣一來,同學摸不到方向了,像今天這個作業“戴樹枝的麵具”,不可能隨意寫,好作業就是要明明白白寫出麵具和樹枝之間的關係,要突出這個主題思想,沒有主題的文章還叫文章嗎?

我說,寫關係,是沒錯,是好的,但是,肯定還有別的角度和寫法,而且,主題突出這個問題可要討論,這是一門關於寫作藝術的課。

他立刻反問:難道藝術和主題不是一致的?難道它們有衝突?

我說,藝術和你所說的“主題”常常是衝突的,主題不能等同於藝術。

他說,他認為藝術和主題不衝突。

顯然,沒法一下子說服他,我已經看到家裏的燈光了,他的身體裏顯然還憋著一股勁,呼呼啦啦地邁著大步,帶著我快走。

最後,談到他的作業。他寫了二百年後有新新人類的未來世界,我在評語裏說有科幻色彩,而他強調他在表達很鮮明的主題。

我喜歡張濤的認真,他在乎他的學業,在乎這門課程。但是,從他的認真裏,透出了他和我分別有哪些問題,我要靜下來想一想。

15.機器崇拜

我發現,在學生中普遍出現一種機器崇拜,總認為能接觸到機器才是學習的高境界。當然機器有比人強的地方,它是一塊鐵加電腦芯片,摸得著,給它指令,它絕對聽從。而寫作是一團霧氣,不好控製把握。

兩個2006屆的學生分別告訴我,他們買了自己的攝像機,學校的機器太少,不能隨意使用。鄧伯超的機器是貸款買的,不僅買了機器,他還寫了一個劇本,反複修改以後打印出來,請幾個同學討論了整整一下午,本子最後被批改得麵目全非,但是鄧伯超第一次感到了大家一起討論的樂趣和提高。鄧伯超說,這就是侃本子啊。

我說,光有機器,沒有本子顯然不行吧。

鄧伯超說,很多東西,大一的時候都不懂。

16.問題最多的小姑娘

隻要我碰見她,她一定跳過來問問題。她是從湖北考來的,個子不高,整個人跟一汪清水一樣。她說,老師呦,寫不出東西來,好沒感覺啊。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她,誰都有沒感覺的時候。

又一天她問我,按老師的要求,會不會寫成流水賬啊,沒有好詞好句,不是很容易變成流水賬呦。經過她的提醒,我多次在課上提到對“流水賬”的再認識。

期末,在樓梯上她追上我。她說,老師呦,大學的考試好怪啊,為什麼要拖這麼久,就那幾門考試,從7號考到22號,要知道我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戰士了,我們最會考試,狠命背啊背,一下子一兩天全考完多輕鬆。

我說,也許是讓知識更鞏固吧。

她說,大學就是這樣啊,真是不知道。

他們的“身經百戰”有意義嗎?

最後一次課,我們一起離開教室,她告訴我,這個城市超級讓人懈怠,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睡午覺。我說,一個年輕人當然不會被一個城市的節奏影響,要有自己的定力。她一陣點頭,但是,看得出心裏很疑惑。已經快陪我走到家了,她忽然說想複讀。我勸她慎重做決定。她沿著黃暗的路燈慢慢轉回學生宿舍區。

如果說,教師能夠解惑,可是,我能夠做的實在太少了。

17.他們看似安靜的心裏都在想什麼

他們看似安靜的心裏都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