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2009抵抗陳規戒律(二)(1 / 3)

關於作弊,一些學生附了自己簡短的看法,我把它們分成了三類:

一、作弊不可恥

作弊有很多種,我基本不作弊,除非某些超具中國特色的課程,但我不鄙視作弊。

因為考試這東西吧,如果在某種利益上實在沒辦法的話,作弊是可取的,不過最好有可成立的不可抗拒的客觀原因,否則,作弊是有損形象的,但不是可恥的,沒必要把作弊評得那麼低俗。

二、有時作弊可以接受

考試作弊有時可以接受,當危險係數低時會一試,當然要有冒險的意義。

由考試的類型規模決定,正規的大考,比如高考就肯定不可以。

個人認為大學的很多課程是浪費時間的,一個人應有選擇地有重點地麵對自己的專業課程,雖然我考試真的從未作弊,但以我的觀點,作弊如果是有選擇的,可以理解接受。

三、不被抓住就行

老師的課講得不好,照本宣科,考試時候治學生,作弊沒什麼。

不喜歡的課程作弊很正常。

大家都理解,不被抓住就行。

這個調查,源於開學初和教務陳老師的一句對話。

我問:2008戲影學生上學期期末考試沒有作弊的吧?

陳老師說:沒有。

我剛要安心走開,旁邊一個年輕老師隨口說:沒發現就是了,您不是班主任吧?

我說:不是。

當我把這個場麵向這個班的學生轉述,教室裏一片欣然會心的笑,明顯帶著成功過後的默契慶幸和歡快。

到了大一的課,再把這前後兩個場麵原原本本講給新生。我說,對之前的學生我已經說過,不會再以我個人的道德標準衡量和規定你們,學校方麵對於作弊的懲治條款一定足夠明確嚴厲,任何道理在結果麵前都隻是蒼白,請你們每個人確定和修正你自己的標準。

到了期末,作弊成了管理者常掛嘴邊的詞,班長再三強調考試紀律,他說學工辦又提醒了,作弊後果嚴重,還說這事他聽也聽煩了,說也說煩了。下麵都在笑,笑班長的靖邊普通話。

2010年2月25日,新學期報到,我又去問教務小王老師:上學期2009戲影考試沒作弊的吧?回答是沒有。現在輪到我會心地替他們笑了,也許這已經是這些被動的弱者最後和唯一的抗拒方式。

寒假剛到,有親戚的孩子來度假,閑聊時說到他表弟在外省讀大學,每學期花掉不少冤枉錢,一直瞞著父母,表弟的老師明碼實價:確保考試不掛科收費二百元,一律考前先交錢。據他說:表弟沒少二百、二百地買“及格”。這事聽得我心驚。隨後想到一次無意中聽到幾個男生議論活動經費不足:那都是我們交的錢,都給老師們拿去吃酒樓泡溫泉了……聽那語氣,大學教師早已等同於肥頭大耳的盤剝者。作為這樣的教師,你講出來的話還有影響力嗎?至於教師報銷單據上赫然列出“版麵費”一欄,早該心驚的不應當隻我一人。

所有這些身邊的平日常態,如果論責任,都不該由學生獨自承擔,如果說我在2009年9月到12月之間,又碰到幾隻惡果,樹根枝葉土壤空氣通通難逃其責。

把這個片段寫完,發給兒子看,收到他的短信,照抄如下:作弊文看了,冷靜記錄的感覺好,缺點是新信息少,對於年輕人來說沒啥新奇滴,一個大學教授的角度親曆嗬嗬。

新奇,還有多少奇思異想正被更年輕的後人們創造應用著,我想象力太有限。他又說有大把生動生猛事例可提供,我說我還是緊守個人見聞的界限,在《上課記》中,堅持隻寫我親眼所見的。

5.割裂的人

別以為他們對我說的都是真的。

有大三學生告訴我,剛被我們這所大學錄取,百分之百的學生都失落抱怨,對這城市這學校都有不滿。有人假期去廣州連跑幾所大學,回來恨自己高考沒多考幾分,無論城市時尚還是校園設施,我們跟廣州都不能比。我反問他,你覺得上了第一流大學比如北大清華就個個心滿意足躊躇滿誌?他承認那也不一定。

給大一轉述這位學長的失落抱怨,大家都說沒有啊,現場異口同聲的。到期末最後一課,石宏剛當著全班同學說,老師那天問我們失落不,當時我們沒說真話,上這所大學,我敢說80%的同學都後悔了。隨後,他從後悔轉向自我激勵作發言結尾。

我說的話他們當然有權利不認可。

大一的第二次課,一個男生跑上來搶在響鈴的時候說:同學們都聽著,報效祖國的時候到了,請大家踴躍寫入黨誌願書。說完撲棱棱跑回座位。下麵有幾聲議論,有的人說寫了就報效祖國了?這事讓我耿耿於懷,幾次忍不住拿它說事,本是一句平常的通知,後來幾乎成了我們之間的一個典故。在心裏我不斷想,這些孩子心中的“祖國”和“報效”究竟意味什麼。

祖國,是當今日常使用頻率最高的詞彙之一,隨時就能溜到許多人嘴邊,用得太多,損耗也大。有些時候,祖國被大學生們附加了群體激勵性,充當一下青春和激情的即興載體。有女生在作業裏寫到國慶假日,男生宿舍窗口插出國旗,看起來很酷,很激動,因為一塊紅布呼啦啦在海風裏飄而激動。除色彩和動感外,再直接地牽涉到每個個人,他和“祖國”的關係就不確定了。甚至他們還從沒認真考慮過什麼是個人,什麼是國家,在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切實的關聯。

他們問我,老師,是不是你那代人理解的祖國和我們不同?

我漸漸發現在他們的內心和現實之間留有一個空間,一個緩衝帶,他們早適應了在自我和現實間隨意遊離,那是一條由生物本能和現實環境共同塑造出來的切換通道。他們學會了在多種不同的立場觀念角度間憑著慣性自如轉換,不留痕跡,毫無尷尬、勉強和被迫,他們也由此得到保護,避免內心的痛苦糾結。比如他們脫口而出的祖國,常常就是一個穩妥正麵的詞彙。經常,這個空間的底線和上限都不確定,他們遊移藏身在這個彈性無限的空隙裏,靈活轉身,呈現自己的多麵性,從而獲得安全感,使他們的犬儒境界自然而然地享受快樂而達觀的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