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人生必然是充滿錯誤,遇到誘惑,悔不當初,然後硬著頭皮再走下去。因為就算所有人都告訴你,這是苦的,那個是辣的,要是你不拿筷子蘸一下嚐嚐,必然是不肯相信的。就算有智慧沿襲前人認可的價值觀一路選最正確的方向走下去,也難免上天不玩你,給你製造點鬧心的事兒,把你拽離當初的選擇。更何況我們的力量如此渺小,又有多少事是情非得已,實屬無奈呢。
20出頭的時候,常常羨慕別人,所有的句子恨不能都是虛擬語氣,“要是??如果??就好了!”後來走近了看,發現所有人的生活都是千瘡百孔,雞毛蒜皮,一樣尷尬。能拿出來給人看的,都是加了太多修飾的那一麵,衣櫃裏的骷髏架子一定是鎖在小暗格裏的,哪會隨便擺出來讓人參觀?
幸好,到了25歲這個年齡,我終於知道遺憾一點用都沒有,嫉妒除了會讓自己肝氣衝胃荷爾蒙失調之外再無貢獻,而時間浪費在悔過裏簡直就是犯罪。我終於不指望日子自己會好起來,不幻想某一天早晨我突然就擁有了一切。我終於變成了一個行動派。現實其實沒有很差勁,反而覺得沒有劇本、沒有確定、沒有方向的生活挺好的。走錯了路,回來就是了。犯不上以死謝罪。自己跑偏了才知道別用道德綁架別人,慢慢地連忍耐度都寬了好幾倍。
我有過那麼多機會就此安定下來,買一個小房子還月供,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工作,和一個品性純良的年輕人慢慢相處到結婚,關心北京的幼兒園和學區房。可是等事情真的到了眼前我又發自內心地抗拒,我想我已經嚐試過為了未來的安穩犧牲眼前的快樂,可我又換來了什麼呢?時間終究是不可逆的,我又怎能知道10年之後的我到底是想要安穩還是像現在一樣繼續不著調,但我想隻要每一天睡覺的時候我都覺得心安,每個早晨起床的時候都覺得充滿期待,日子應該也不會太糟吧。妥協一次就會妥協一輩子,我受不了這個,也不打算拿忍受換一個別人眼裏正常或穩妥的人生,我的喜怒悲歡,除了自己又有誰真的在乎呢?我來埋單就我來做主。
這個世界不是全都關於錢或者全都關於愛,當你真真正正接受自己本來的樣子,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你才會懂得如何做出取舍,明白燈火闌珊處到底哪個人適合你。日子也好,人也好,不會好端端地就在那兒等著你,剩下的事情就是努力追求你想要的生活,珍惜你身邊的人,不留遺憾,也不怕失去。
一個愚蠢的喝酒遊戲教給我的
在一個暴雨如注的悶熱夏夜,我們在一個美國朋友家玩“我從來都沒有”的遊戲,大概意思就是一個人說一件他從來沒做過的事,其他所有做過的人要喝酒。每次玩這樣的遊戲,我回家之後都要給自己一兩個小時來自我反省,主題就像《了不起的蓋茨比》的開頭——在我年輕和更加脆弱的年代,我到底都在做什麼?
遊戲的最後我喝了一杯混著威士忌和燕京啤酒的惡心東西,然後在大雨滂沱中跟這群朋友打車奔向地安門的一個意大利酒吧,在混著雨滴、搖曳燈光和充滿戲劇效果的幹冰裏跳了一會兒舞,覺得我的人生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縱情過。就算6個小時之後要穿得像修女一樣穿過半座城去海澱開會,但明天的事還是讓明天來操心吧。何況我有一個又好看又聰明又肯在七點半打我電話叫我起床的瑞典造鬧鍾,保證我不會睡過頭,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人生已經夠苦夠短,不如像酒吧老板在招牌上寫的:及時行樂。
我猜今天之後再玩“我從來都沒有”的遊戲,我會輸得更慘,然而在雨中一邊喝著“四海為家”一邊在屋頂跳舞,這樣美妙的人生經曆,誰又能拒絕呢?
我在半夜2點鍾回到像剛剛被打劫過的家,把筆記本電腦、手機和衣服扔在已經堆滿東西的泡沫地板上,然後用力把自己扔到柔軟的大床上,開始思考人生。我馬上就要25歲了,我到底擁有些什麼?四分之一個世紀,聽起來足夠長,我們的前輩用不到三分之一的時間打敗了日本人,而美國人用它足夠實現兩個登月計劃。而我,除了消耗那麼多糧食和父母的錢,我還做了什麼?
我有3張剛還清的信用卡,3個不同的學位證書,一份暫時能養活自己的工作,一個用了8年的郵箱賬號,一張從宜家搬回來的大木床,一整衣櫃不同顏色的長裙短裙??但是,我在乎這些嗎?它們能代表我這個人嗎?如果到了世界末日,我在逃跑的時候會帶著什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