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辰光似海洋/(2 / 3)

可是巧的是,葵花穿上剛剛好。她穿上鞋還特意在安誌軒麵前轉了兩圈:“怎麼樣?你媽的腳跟我的一樣大。你媽還挺時髦的。”

安誌軒被她的調侃弄得有幾分不好意思,越是不好意思,他越是語塞。他隻得沒話找話:“你怎麼在這邊?還沒穿鞋?”

葵花卻答非所問:“你家是不是在這附近?這麼快就拿來了鞋子。”

“是啊,”安誌軒說,“就在前麵那個小區。”

話剛說完,就見葵花突然跳到他的單車上:“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感受一下飛的感覺。看看你能騎多快。”

安誌軒還在發愣,轉頭卻看到身後百米之外兩個染著黃毛的青年飛快地朝這邊跑來。身後的葵花說:“怎麼樣,敢嗎?”

騎車一直是安誌軒的愛好,但是他從來不知道,把車子騎到一定的速度,真的有飛起來的感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弓起身子加足馬力地騎著車子。身後的葵花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卻沒有絲毫害怕。安誌軒從眼角的餘光看到她腳上的紅色高跟鞋搖搖擺擺,還聽到她歡快的笑聲。

葵花突然大聲地說:“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們飛起來了?”

安誌軒很開心,在聽到葵花說“我們”的時候。這個詞的含義一直讓他覺得神聖,那表示兩個人就像一個人那樣親密。而更讓他感到開心的是,下一秒他就感到一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的確,他已經在飛了。

就那樣,不知道飛了多久,安誌軒甚至一點兒都不覺得疲憊,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他用力地踩著腳踏板,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如果不是葵花腳上的鞋子被甩掉了,他會一直騎下去。

這些年來,安誌軒交過幾個女朋友,可是從來沒有哪一個女生讓他有飛起來的感覺。所以在葵花下車撿回來那隻鞋子對他說“這雙鞋子可以送給我嗎”時,他重重地點頭,還說:“如果需要,單車也可以送你,而且……人也可以送。”

葵花就笑,她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安誌軒又朝她喊:“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他看到葵花跳上一輛公交車,順著她的口形讀出她說的話:“如果有緣,一定會再見的。”

5.

婆婆吃完飯,小婷把東西收拾了一下,還坐下來給婆婆捶腿,舉止行為一點兒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安誌軒感到欣慰。他的目光又落到婆婆身上,仔細看去,其實婆婆的年紀並不是很老,她看上去又不像生病。終於忍不住心裏的疑惑,問道:“婆婆,這旅館為什麼取名‘歸’?”

其實他當初決定住在這裏的時候,全是被這個店名吸引。在他的理解裏,落葉總要歸根的。即使在時間和空間上讓人覺得遙不可及,但隻要有心,是沒有等不回的人。

婆婆聽到安誌軒的問話時,黯淡無光的眼睛突然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她慢慢坐直了身子,盯著櫃台後麵那個黑色的字出神,許久才開口道:“我是在等一個人。”

小婷突然也開口道:“我也是在等人,婆婆說我們是同一類人呢。”

安誌軒伸手去摸小婷的頭,又聽婆婆說:“我已經等了三十年,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安誌軒問:“婆婆,聽你的口音,你不是葵花鎮人吧?”

“不是,”婆婆說,“我是……我也忘了我是哪裏的人了,不過,現在我是葵花鎮的人了。我喜歡葵花,他也喜歡。”

說到這裏,婆婆的聲音就漸漸微弱了。她沒有病,也許,她隻是太累了。安誌軒順著婆婆的方向望去,看到“歸”字的旁邊放著一幅畫,畫的也是葵花,隻不過,隻是輪廓,既沒上色,也沒裝裱。

婆婆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我連他的模樣都記不起來了,不過,我一直記著他的名字。他有一個很詩意的名字,叫作南生。我喜歡他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安誌軒的心裏突然一動。

小婷在一旁補充說:“婆婆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畫家哦。那個時候她一個人來葵花鎮寫生,遇到了南生,後來便相愛了。可是南生是個臭流氓,我聽鎮上的人說過,他們都說南生不是好人。後來,他就離開婆婆了,還要婆婆等他,說掙了錢,一定會回來娶她。”

安誌軒打斷她:“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以前婆婆常常給我講的哦,”小婷說,“可是他是個騙子,他到現在都沒回來。你看,婆婆都這麼老了。人家都說婆婆得了相思病才老得這麼快。”

說完她又問安誌軒:“軒哥哥,什麼是相思病啊?”

安誌軒摸摸她的頭,望著婆婆的時候,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自是懂她的煎熬和痛苦,或許除了這些,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快樂。可是他不懂什麼是相思。

天色很晚了,安誌軒和小婷一起扶婆婆回房休息,關門的時候他問小婷:“你一直都這樣照顧婆婆嗎?”

“是啊,”小婷說,“我還要和婆婆一起等人。我在等我姐姐回來呢。”

安誌軒又摸了摸她的頭。他本來打算抱著小婷上樓睡覺,可是小婷卻拒絕了:“我要回店裏去睡覺,因為明天還要早起呢。軒哥哥晚安。”

夜色下,隻有小婷歡快地跳著離開的背影。

安誌軒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在想:相思,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6.

其實仔細想起來,那種經曆他也有過。那段日子他上課魂不守舍,籃球不打,連倒貼上來的美女他都沒心思看。同學都說他得了相思病,幾個要好的哥們兒便逼問他到底哪個美女讓他這樣反常。可是安誌軒直接視他們為空氣,話都懶得說便躲開了。

安誌軒在那一個月的時間曾經無數次騎著單車去那條小巷,甚至在校門口還蹲守了幾個下午。但,他再也沒有看到葵花的身影。他開始懷疑到底是葵花故意躲著他還是他們之間真的沒緣。

直到那個傍晚。

安誌軒騎著單車剛出校門的時候,車鏈再次讓他陷入憤怒的情緒中,剛踹了一腳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怎麼,一個大男人又拿車子出氣呢?”

至今安誌軒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單純的興奮開心都難以表達他的心情,他隻是看著葵花笑。安誌軒注意到,葵花腳上穿的是那雙紅色高跟鞋。他想說些什麼,可是被葵花搶先了。

“這下慘了,我還期待再和你飛一次呢。”

葵花依舊飛了一次,隻不過這次隻是她一個人在飛。安誌軒把葵花放到單車後座上便推著車子往前跑,他又聽到葵花“咯咯”地笑。於是,那個精神抖擻的安誌軒又回來了。

安誌軒滿身大汗地停下來,問她:“你這一個月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久。”

可是葵花依舊答非所問,她說:“我是來感謝你送給我的高跟鞋,穿著還真不錯。”

安誌軒也不管她,繼續問道:“還有那天那些人為什麼追你?”

接著安誌軒就看到葵花“咯咯”地笑:“你猜呢?”

安誌軒自然猜不到,不過他突然沒有興趣知道了,在看到葵花把鞋子脫下來提在手上大步走的時候,安誌軒覺得,或許和以前那些女生分開,就是為了遇見眼前的女生吧。她就像一個孩子,單純得讓他很想擁有她。所以他鼓起勇氣想表達對她的愛戀之情,可是葵花並沒有給他機會。

葵花提著鞋子突然轉過頭來問他:“這雙鞋子真的是你媽媽的嗎?”

看到葵花的壞笑,安誌軒卻不好意思起來。於是他隻好坦白說:“要是我有一個那麼愛美的老媽,也不錯啊。”

“那,你是不是一個人住?”葵花小心翼翼地問。

安誌軒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是啊。”

就在安誌軒繼續迷惑不解的時候聽到葵花說:“那你歡迎一個美女入住你家嗎?”

或許你從來都不會明白那種感覺,你喜歡的人總是給你最意外最大的驚喜,驚喜到讓你不知所措。安誌軒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變瘋的,人總會瘋,如果你遇到一個值得讓你瘋狂的人。

安誌軒不僅瘋,還瘋得很徹底。因為當天晚上葵花就住進了他的家裏。不過安誌軒有點兒失落:“你的行李呢?”

“我一直帶著呢,你沒看到嗎?”葵花坐在安誌軒的沙發上說,“我就是我的全部行李。”

不知道為什麼,安誌軒聽完葵花文藝到胃疼的話喜歡得不行。他一直沒弄懂愛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現在在葵花麵前,他覺得一切都顯得無所謂。

隻要她在,一切安好。

安誌軒像個孩子一樣跑去廚房給她做晚飯,葵花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炒菜的時候還哼上了歌,曲調甚是歡快。當他準備好一切的時候,卻看到在沙發上側躺著睡著的葵花。

她那麼美,長長的睫毛,皮膚是小麥色的。然後他注意到她的手,繭子生了好幾層。安誌軒知道,她隻是有點兒累了。他沒有獨自吃晚飯,而是輕輕地坐在沙發的側椅上聽著她的呼吸聲出神。然後,他慢慢地湊上去,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安誌軒知道,他喜歡眼前的女子。

那晚葵花睡了安誌軒的床,他便在沙發上睡了一夜。事實上不隻如此,此後的半個月安誌軒都是在沙發上度過的。他不僅沒覺得艱苦,反而每天早上還流著口水醒來。同學們每天看到的都是一個喜歡傻笑的他,都以為他吃錯藥了。他也以為自己吃錯藥了,在那次回到家突然看到葵花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