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晚上的時候我才能聽到那歡快的曲調,唯一讓我不解的是她的房間從來沒有開過燈。我隻有在漆黑的空間裏想象著隔壁唱著歡快調子的少女輕輕舞蹈的樣子,還有她那一雙盛滿汪洋的眸子。
後來我才知道胡菲菲為什麼從來不開燈,原來她怕光。
而自從我看到她肩膀上那朵玫瑰文身之後,我再也沒有失眠。而且我發現我床頭的那個瓶子又多了幾枝玫瑰。
呂小晶變漂亮了,真的,雖然她的頭發沒長長,或許因為她精神不錯的原因,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她坐在我的床頭,從我的方向望過去,玫瑰和她的角度構成了異常和諧的畫麵。我突然發現呂小晶還有一顆淚痣,有個傳說是,長有淚痣的女人,上輩子一定情債累累。
我望著她不說話,呂小晶卻隻顧笑,她說:“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竟靠臉吃飯。”
那天我吃了這輩子最好的一頓飯,呂小晶的手藝征服了我的胃。吃飯的時候我對呂小晶說:“如果我不靠臉吃飯就是對不起我媽。”
呂小晶便樂得噴飯了。
我們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天,但是我並沒有答應和呂小晶交往。我一切的反常隻因為我心情好。我心情好,是因為我的隔壁住著一位少女,她有一個玫瑰文身。
4.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接過活兒,因為我的狀態出現點兒問題。我似乎養成了一種習慣。每天晚上隻有聽著隔壁那歡快的曲調時我才能安心入眠。那個夜晚等到淩晨將近三點的時候還沒有響起。我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於是我翻過陽台進了隔壁的房間。
窗簾是黑色的,站在裏麵絲毫看不到外麵的世界。我摸到開關的時候,掙紮了十秒鍾才敢按下去。燈亮的那一刻我有點兒眩暈,她家裏的電並沒有被停用,也不是燈壞掉了,可是為什麼她每天晚上都不開燈?
房間並沒有我想象的亂,相反,幹淨整潔得出人意料。一排黑色高跟鞋在衣櫃下,衣櫃裏是一排黑色的襯衫。床單卻是白色的,整個床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素雅。最醒目的是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張相片。一個長發披肩的少女仰望著天空,身後是一大片玫瑰花。少女淡淡地微笑,仔細看時會發現,少女仰望的方向有一隻黑色的蝴蝶。
我不確定那少女是不是胡菲菲,隻是在書桌上那一排排的書前麵看到一本打開的書,那一頁有一段話用紅筆圈了起來。書上說,這個世上有一種沒有腳的鳥,從出生就開始飛翔,隻有死的時候才能停下。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胸口有點兒悶,所以決定出去喝一杯。這句話我曾經聽蘇茹說過無數次,後來她真的飛走了。我離開胡菲菲的房間時偷偷地拿走了她的一雙黑絲襪,放在鼻間嗅著的時候,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濃香襲遍全身。我想,我沉醉於這種味道。
其實我並不喜歡喝酒,我更沒想到在這個喧囂的地方竟然看到了呂小晶。此時的呂小晶趴倒在吧台,旁邊倒著不下十個空杯子。
那晚我把呂小晶抱回我的床上時,好像聽到她在囈語。聲音太小了,我隻聽到渾蛋一類的粗話。她吐了一地,我打掃完之後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望著她熟睡的樣子。我還特意走近看清她的那顆淚痣,我想,那個傳說或許是真的。
下一秒我的目光便落到她送給我的玫瑰上,已經有些時日,有些時日甚至已經太久,所以有些枯黃凋落,有些萎靡地開著。然後我便想起了蘇茹。
三個月了,她好像完全蒸發了一般。
呂小晶像是突然間醒來的,她一把抱住我,狠狠地咬我的嘴唇。我確定此時的她大腦尚未清醒,所以我推開了她。可是推開之後我又覺得不對勁兒,於是又緊緊地抱住她。我感到呂小晶渾身發燙,甚至已經把她的腦子燙壞了。
我又聽到她說:“莫正南,等我送完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時候,你就是我的人了。”
隻是這次,她是含著淚說的。
我並沒有感動,我好像確定了一件事。眼前的人確實是呂小晶,她是她,我是我,根本不是誰的另一個自己。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隻有一個自己。
5.
胡菲菲帶著那個男人站在她門前的時候,我剛從對麵的小區回來。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還是去了一趟蘇茹的家裏。在我敲了一個小時零三分鍾的門之後,確定這個房子空了。我感覺無比失落,回來的時候在人群裏被一個小姑娘攔住。她捧著一大束玫瑰對我說:“哥哥,買朵花送給女朋友吧?”
我低著頭望著小姑娘那雙清澈的眸子沒說話。三十秒以後,我買下了她遞上來的那枝玫瑰,還有她懷裏的全部玫瑰。我隻是覺得,這雙眸子多麼熟悉,就像是蘇茹。
然後我又風馳電掣般奔到蘇茹的門前,她一直都喜歡玫瑰。雖然現在她已經不在了,可是我還是要送給她。她說過,玫瑰是這個世上最美的花,而她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他們理應相互擁有。
我決定忘掉蘇茹。
我看到胡菲菲的時候那個男人正給她點煙。她吐出煙霧噴在那個男人的臉上,我便看到他猥瑣地笑了。印象中,這好像是胡菲菲第一次帶男人回家。
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他不是那次我在那條街上看到的男人。可能是因為我的心情不好導致脾氣也不好,在我看到他把臉湊到胡菲菲懷裏的時候我掄起胳膊甩了他一耳光。或許是我太久沒有嚐試過這種甩男人耳光的快感,我似乎上癮了。
那天那個男人被我打得鼻青臉腫,扶著牆連頭沒敢回就跑了。我看到胡菲菲笑得前俯後仰合不攏嘴。她把煙吐到我的臉上,我又看到她那雙盛滿汪洋的眸子。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揍那個男人,或許我有點兒自私。說真的,我不想別的男人碰胡菲菲。
胡菲菲一直笑,就像她的歌聲一般歡快。像風中吹過的鈴聲,我扶著牆低下頭望著她腳上的黑色絲襪。我好像聞到了那股濃香,雖然我辨不清那是什麼味道,可是我沉醉其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開心,我毀了她的豔遇,她看上去卻更高興。
我很想吻她,可是我沒有這麼做。我隻是看著她掏出鑰匙,然後坐在她白色的床單上。她一直沒有開燈,我很好奇,所以我問她:“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黑夜?”
黑暗中隻有她手中的煙火忽明忽暗,她又笑了笑:“我隻是怕光。”
那個晚上胡菲菲抽了七支香煙,而我一直盯著她的床頭那張相片發呆。黑暗中我看不清相片上的模樣,可那個少女仰望天空的姿勢已經深深烙進我的腦海。胡菲菲突然說:“那是我十六歲時拍的。很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