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過分美麗/

有那麼一個人,她不是你什麼人,你也不是她什麼人。你們之間沒做過什麼轟轟烈烈熱血澎湃的事,就隻是常常習慣性地出現在彼此身邊,身體靠得比較近。隻不過有那麼一天她突然不在了。

1.

蘇花非花,是一種長得特別像草的植物,類似狗尾巴花,多生在寒冷的北方,堅韌耐寒。

我搜索完以後,忽然覺得有種涼意。這和蘇花,倒也真是相像。我端著咖啡杯子走到陽台上,一輪明月掛在頭頂,特別大,特別圓,也特別亮。

樓下突然響起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媽媽,這真的是接吻魚哦,你看,它們一直在接吻!”

就是在那一刻吧,我忽然覺得心裏有些難受。

月光越來越淡,漸漸就從我身上移去,尋不著,也摸不著。

我望了望桌子上的接吻魚,這樣一個平常的夜晚,我忽然想起一個人。

2.

我走上陽台,時光仿佛躲過歲月之手又褪了回去。一輪明月也像今晚一樣掛在頭頂,特別大,特別圓,也特別亮。下一秒就看到蘇花站在樓下衝我搖手。

“明生,下來,快下來。”

把蘇花新買的牆櫃抬到她的房間,我已是滿頭大汗。蘇花用手擦擦額頭,樂得不行。我問:“你買這麼大個櫃子幹嗎?”

“裝鞋啊。”蘇花拍著牆櫃,“我在舊貨市場看到的,才四十塊。你看多大,這裏,我把這裏改造一下。這下可夠我裝很多雙了。”

我鄙視她:“你的理想不會就是買很多鞋吧?”

“當然了,人沒理想還活個什麼勁兒啊!”蘇花一臉的認真樣,“我的理想就是買好多好多漂亮的高跟鞋,把我的櫃子全裝滿,一天換兩雙穿!”

第二天我去她房間時嚇了一跳,昨天那個破舊的牆櫃已經被她改造得很漂亮,還刷了白漆。根本看不出它昨天還是一個破爛。我把叫來的盒飯放在桌子:“哎,工作找得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問問我們老板還招不招人?”

“得了吧,”蘇花對我嗤鼻,“你們那兒都是文化人,我進你們雜誌社,當拖地大媽?”

我正無奈,蘇花突然又來了精神:“你天天吃這些快餐,又貴,還難吃。要不,咱倆做飯吃怎麼樣?”

我抬眼望她。

“你看這樣好不,我來做飯,我保證,花的錢比叫快餐便宜而且還要比那好吃一百倍。”蘇花的樣子像個革命壯士,“當然了,買菜的錢你來掏,還要帶上我一起吃。”

我撲哧一聲笑了:“成交。”

蘇花見我這麼爽快答應好像覺得自己吃了虧,我走出她房間時突然聽到她喊:“不過,你得洗碗啊。”

吃完了盒飯,我打開電腦寫稿。我是一個雜誌社的編輯,寫稿也非愛好,因為靠那點兒工資過活,那我肯定要吃一輩子盒飯了。好不容易靈感熬了出來,QQ又閃個不停。

“吃飯了沒,寶貝?”錦琳問。

“吃了,你呢?沒加班?”

“正加呢,哪天沒加就對老板感恩戴德了。想你了,偷個懶,嘻。”

我發一個大大的香吻過去。她的頭像又灰了,估計她老板又突然冒了出來。

錦琳是我的女朋友,從大四我們開始在一起,到現在,快兩年了。我大學畢業在長沙,沒想到做編輯一做就是大半年。她因為家人托關係去了上海,工作還不錯,就是常加班。她走的時候摟著我的脖子說:“你可要多想我啊,不準勾引其他美眉,最多隻能看一眼。”

我還不爭氣地哭了鼻子,那時候我就想,沒有她我可怎麼活啊!

後來證明,愛情這東西,並不是沒它不可活的。

我把鼠標又點到網絡上,看著蘇花的解釋時隔壁響起了英文歌,我聽不出是誰唱的,曲調很陌生,不過很好聽。蘇花這個文盲,還會聽英文歌。

3.

蘇花搬到隔壁的時候,我正坐在陽台喝咖啡。那天不上班,太陽還挺不錯。眼前忽然就一亮,像漆黑的街道上街角掛的一盞路燈,光線雖弱,卻特別醒目。一個短發女生拖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正朝這幢樓走來。

我幫她把箱子搬上來的時候她說:“嘿,我就住你隔壁,以後多多關照啊。”

但是事實證明那句話其實應該由我來說,因為自從某次蘇花到我房間借拖把以後,她照顧我的日子便開始了。其實說是照顧也談不上,她就是在每次借拖把的時候會先把我的地給拖一遍。她一邊拖一邊一個勁兒地抱怨:“哎,虧你還是一大學生,怎麼這麼髒啊。你看,你這兒都快成豬窩了。”

我一邊笑一邊和錦琳調侃,我對錦琳炫耀:“姑娘,你猜怎麼著,我白撿了一個保姆。”

“得了吧,”錦琳對我嗤鼻,“你說你去當小白臉了我還信。”

我便在電腦這邊笑得沒心沒肺。

但是我沒想到蘇花真的成了保姆,隻不過不是我的。那天蘇花特意買了兩條魚回來,她讓我幫她提著魚,她洗魚缸,蘇花說:“明生,你看,這對魚是不是在接吻?”

我一看,還真的在接吻。

“我找到工作了,”蘇花很開心,“為了慶祝我在這個城市的第十五天終於找到了工作,我買了接吻魚慶祝自己的進步。你看,”蘇花指著接吻魚說,“它們一生隻忠於對方,如果其中一條死了,另一條便會絕食而亡。”

我靜靜地望著接吻魚,原來這麼美的魚,結局是那麼淒慘。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花因為高興,還破費額外添了一份夫妻肺片,我就像是好多年沒吃過肉一樣一個勁地往嘴裏塞,肚皮差點撐破。邊吃邊說:“蘇花,你真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啊,哪個男人娶了你,可真有福。”

這一點蘇花很得意,因為蘇花真有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我沒見過,不過蘇花常常說:“我們從小就是鄰居,他可是我們村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可能耐了。”

“那你們是青梅竹馬了?”我望著一臉甜蜜的蘇花問。

蘇花便笑而不語,我以為她是在回味著她的幸福,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她是在抵抗著自己的災難。

“我真羨慕青梅竹馬,”我憧憬著說,“你知道嗎?我跟我女朋友在大四的時候才認識,你想想,多懸啊,再晚一年的話,大家都畢業各奔東西了。那時候誰還認識誰啊。”

說完我便開始回味和錦琳的相識。

錦琳長得漂亮,也因為如此她的眼光才高,高到追她的男生一火車都拉不完,可是她就是一點兒不動心。準確地說,動了一次,結果還不如不動。因為那個男生雖然看上去不錯,但第一次約會就拉著錦琳去他家。

“我們才第一次見麵,我連他叫什麼都還不知道,他居然就把我拉去見家長了。”錦琳很氣憤地對我說。

“那你怎麼看上我的?”我問。

錦琳便鬆開我的手直直地站在我麵前:“你不知道吧,王明生,當我看到你在校刊上發表的那句詩時,就被你迷倒了。我在心裏想,原來我們這個二流大學還有這麼一個人才啊,我怎麼沒早點發現啊?”

錦琳說完便踮起腳吻了我。在校園的林蔭小道,風吹著她的秀發,我聞到她秀發上的茉莉花香。

她真美,我想。

4.

我不知道請蘇花當保姆的那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他在自己的保姆為他工作不到一個月時就約她,這著實讓人不放心。蘇花跟我講的時候,並沒有一點兒開心的模樣。她說:“他人挺不錯的。雖然比我大幾歲,但是他挺會討女生喜歡的。”

“怎麼,心動了?”我和她坐在陽台上一起看夜晚的明月。那月照得天地一片明光。

蘇花不說話,可是她卻突然抱著我哭了。

這一舉動太過突然,以至於讓我有點兒不知所措。雖然我們也在一起做飯吃飯就差沒住在同一個房間裏,但是我們的關係一直是普通朋友、普通鄰居。

“怎麼了你?”我想蘇花這樣的舉動一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蘇花哭得更大聲了,她哽咽著不說話。直到第二天傍晚,她約我在某大學附近的KFC吃漢堡,我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委屈。

我看到了那個她青梅竹馬的男人,該怎麼說呢,他長得很一般,有點兒黑,個子也不高。我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去看他和蘇花,他們根本不配,因為蘇花不僅人長得漂亮,眼睛裏還有一種別的女人沒有的堅毅。

我拉拉她的手,不知道在此時應該說些什麼。我們一起坐在靠窗的地方看著那個男人和另一個女人摟摟抱抱,然後消失在人群中。

蘇花就是從那天開始不給我做飯吃的。她每天看上去匆匆忙忙,連她的接吻魚都沒有時間照顧。蘇花把接吻魚托給我照顧的時候直接把它們放到我的書桌上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她最近在忙什麼,在陽台上就看到她鑽進一輛白色寶馬車裏。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事情哪裏出錯了。

事隔一個月,當我又重新叫外賣吃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那些快餐食物讓人難以下咽。我開始懷念蘇花給我做的飯。

我給錦琳訴苦:“我對不起我的胃,還沒讓它過幾天好日子就要飽受痛苦了。錦琳,你要學著做飯給我吃啊,我討厭外賣。”

可是我給錦琳留了十次言,她都沒有給我回複。我打她電話,又是關機。我心裏隱隱感覺到不安,但是卻又隻能幹著急。

加班嗎?這老板真夠黑的。

我的靈感好像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消失的,我第一次覺得租的這個房子沒有人情味。雖然麵積不算大,但是一個人租這樣的一室一廳,除了床、寫字台、一個櫃子和一個半舊的沙發,什麼都沒有。我又不是像蘇花那樣細心的女生,會把這樣的地方裝飾得像一個家。

我坐在沙發上朝我的房間看了一圈,突然覺得這麼空蕩蕩的。這是我和錦琳分開之後,第一次覺得孤獨。不對,我仔細想了一下,是在和蘇花分開之後才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