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我就當你是答應嘍,走,我們去買一套情侶裝吧。”蘇花拉著我開始飛奔,“就算是當一天的情侶也是好的啊!”

就算是當一天的情侶,也是好的。

我望著蘇花奔跑的樣子,心裏忽然就劃過一絲淺淺的感動,而這絲感動,差一點兒讓我熱淚盈眶。我想起每晚睡覺之前我和錦琳都會發短信告訴彼此:我愛你。

可是原來我愛你的分量,那麼輕。風隻要輕輕一吹,它就散了,不見了。

那一天我們真的穿著情侶裝去遊樂場玩了很久,蘇花一直拉著我的手,她快樂地奔跑著、呐喊著。在陌生的人群,她就像一個燈塔,引著我在人群中不致迷失。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我們在雲宵飛車啟動的時候緊緊地握著彼此的手,那種感覺讓我很安全。

蘇花朝我笑:“看,失戀有什麼,讓雲宵把我們的煩惱帶走吧!”

事實上,我並沒有什麼煩惱,特別是在看到蘇花歡樂的表情時。我的腦海裏常常想起網絡上對蘇花的介紹,蘇花非花,是一種長得特別像草的植物,類似狗尾巴花,多生在寒冷的北方,堅韌耐寒。

蘇花可比狗尾巴花漂亮多了,我想。

假裝情侶之後,我和蘇花的關係更近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相依為命,總之,蘇花像是真的在養我,每天她都買菜回來,我就在她做飯的時候打打下手,洗洗菜什麼的。

那晚我們吃完飯又坐在陽台上喝咖啡,我突然問她:“哎,你為什麼叫蘇花啊?我百度過,蘇花原來是一種狗尾巴花。”

我以為蘇花會被我逗樂,可是她卻一臉認真地說:“對啊,蘇花就是一種狗尾巴花。但是你知道嗎?狗尾巴花其實是所有花中韌性最好的,雖然它們會隨著風搖擺,但是它們的根卻從來沒有變過。”

我望著她,窗外一輪明月掛在頭頂,特別大,特別圓,也特別亮。

她真美,我想。

8.

我覺得我可以定義一下我和蘇花的關係了,我們是兩個相依為命的孤體。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我們可以靠在一起分享簡單的快樂,可以一起熬過最難過的時光。

對於出現在我生命裏的這樣一個人,我是歡喜的,但也僅此而已。就好像把這種關係意識太清,反而不知道接著該如何走下去了一樣。因為我不知道蘇花都是在什麼時候回來的,就像我不知道她是在晚上什麼時候出去的一樣。

我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知道,我們看似關係密切,其實,卻各懷鬼胎。

我每天都在努力寫稿,想一朝成名,然後過上富裕的生活。我後來在新聞上看到過錦琳,對於她的訂婚娛樂版麵用了不少頭版來報道。和她訂婚的那個男人是個富二代。

是不是感情這個東西,軟弱到外界的一點兒力量就能夠改變它呢?

我想是吧,不然蘇花為什麼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在晚上出門。

每個人都在努力改變著,隻不過方式不同罷了。

那天早上蘇花敲我的門的時候才十點,我因為熬夜還在睡覺。我很奇怪,蘇花從來沒有這麼早敲過我的門,當我打開門的時候,突然又看到了熟悉的蘇花。

我之所以用熟悉這個詞,是因為蘇花的頭發短了,衣著打扮也像她剛到這座城市的樣子。讓我有一種錯覺,仿佛之前我和在一起生活的那個蘇花隻是我臆想出來的人物,而真實的蘇花她剛剛從遠方歸來。

蘇花說:“嘿,明生,晚上我們吃魚怎麼樣?”

我的心情一下子很愉快:“好啊!”

我睡眼蒙矓地看著蘇花一蹦一跳地離開,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去。但是我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突然朝她喊:“喂,你的高跟鞋怎麼都不穿了?”

蘇花轉過身朝我笑笑:“高跟鞋太硌腳了!”

看著蘇花傻笑的模樣,我好像又看到了一輪又大又圓又亮的明月,雖然這是大白天,可是我明明看到它就在我的麵前。

我正準備關門回去接著睡的時候,突然又聽到蘇花說:“王明生,謝謝你讓我很快樂。”

不客氣,我在心裏說,我又何嚐不是。

錦琳會回來是我始料不及的。晚上我把房間打掃得幹幹淨淨,還給接吻魚換了兩次水。然後我就聽到了門響,我以為是蘇花提著魚回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了哭花了臉的錦琳。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錦琳就撲倒在了我的懷裏。

她說:“王明生,我愛你,我愛你王明生。”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時的感受,隻是在我抱著錦琳的時候,我看到了蘇花提著魚轉身離開的身影。

我沒有追出去,沒有人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看到蘇花的時候,她正拖著行李箱從她的房間出來。我走上前去問:“怎麼,要離開了?”

她顯得很尷尬:“是啊。昨晚……有事耽誤了,沒能做成魚,改天有機會再一起吃吧。”

“好。”我說。

我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聽到一聲汽車的喇叭聲。錦琳在屋子裏睡眼蒙矓地說:“一大早的,開個寶馬了不起啊,叫什麼叫,吵死人了。”

我忽然明白了蘇花為什麼這麼急著搬家,想要幫她把行李提下去的時候又聽到錦琳換了一種溫柔的聲音說:“明生,明生,你在哪兒呢?”

蘇花朝我望了一眼,那個眼神我很熟悉,因為太熟悉,我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我說:“你等等。”

當我把接吻魚端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蘇花的身影。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下一秒我就看到了蘇花沒有關門的房間。最醒目的就是那個舊鞋櫃,以及裏麵那些高檔的、孤單的鞋子。

我抱著魚缸走到蘇花的陽台上時,看到她坐上那輛白色寶馬,揚長而去。

那一刻,我把接吻魚放在陽台上,然後望著它們。我該如何給它們解釋這件事呢?

9.

其實我知道錦琳會回來找我。在我看到娛樂新聞上那個富二代因不滿他未婚妻時常想念她前男友,繼而分手的消息的時候,我就知道,錦琳一定會回來找我。隻是,我沒有想到會那麼快。

我想蘇花說得很對,感情就像接吻魚一樣,一生隻能忠於一個人。

如果錦琳因為一時的糊塗被金錢所誘惑,但最後仍回到我身邊,我為什麼不重新接受她呢?

我曾經意外看到過蘇花的博客,她上麵寫著:我曾經調查過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原來隻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個富二代,他就可以投懷送抱。我想,如果我有了很多很多的錢,能讓他過上富裕的生活,是不是他就會回到我身邊了呢?

後來蘇花便沒有給我做過飯,她和那個開寶馬的房東約會,出入那些高檔的酒吧。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為了愛,人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改變的。

所以當錦琳回來的時候,我知道,我和蘇花也需要重新回歸到原有軌道上。所以對於蘇花的離開,我表現得波瀾不驚。

錦琳說:“明生,我們選個好日子結婚吧?”

我把視線轉移到寫字台上的接吻魚上,說:“好。”

如果不是那個酒吧老板敲響我的房門的話,我想我真的就那樣和錦琳結婚了。

那天我打算出去買菜給錦琳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剛要開門就聽到敲門聲,我打開一看,是一個打扮很時髦的中年男人。他衝我打招呼:“嘿,你好,我想問一下,請問你知道你隔壁的房客還住在這兒嗎?”

“你是說蘇花?”

“對啊,”中年男人聽到我能喊出蘇花的名字顯得很興奮,“是這樣的。我是她之前工作酒吧的老板,我聽說她沒有傍大款,所以想問下她是不是願意繼續到我的酒吧唱歌。她實在太受歡迎了,現在沒她客人都不樂意了。”

“你等下,”我說,“傍大款?酒吧唱歌?”

“是啊,怎麼,你不知道?”中年男人說,“哦,該怎麼說呢,有一個開寶馬的男人天天來接送她,我以前也以為她是有錢人,出來唱歌就是打發下生活。不過後來和她聊了下才知道是那個男人一直在追她,說是她以前工作的房東,但是她一直沒答應。這不,前幾天她突然說辭職。我問她怎麼就不做了,那天又看到那個開寶馬的男人接她,我還以為她傍大款了。但是,昨晚那個男人到我的酒吧喝酒,喝多了。一打聽我才知道,原來蘇花並沒有跟他在一起,所以我才來請她回去。”

那一刻,我的眼前突然就出現了蘇花的身影,她穿著高跟鞋,留著海藻般的長發,特別美。但是我的腦海裏又突然閃現出她那個青梅竹馬的男人。

我說:“哦,她不在了。有可能去找她以前的男人了。”

“以前的男人?”中年男人說,“你是說她那個青梅竹馬的男人?不會的,這事蘇花也跟我說過。剛開始她去我那唱歌確實是為了掙錢去找那個男人。但是後來有一天她突然很高興地跟我聊天,說什麼她遇到了一個讓她感到很快樂的男人,還說什麼以前那麼傻,那個青梅竹馬的男人也隻是她單相思的,讓她活得那麼累。”

那個酒吧老板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覺得兩腿發軟。

我和錦琳的分手很平靜,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她收拾了一下東西,在離開的時候她望著我說:“王明生,你愛過我嗎?”

我的視線又移到寫字台上的接吻魚上,如果沒有愛過,那我們之間算什麼呢。

隻是我沒有回答錦琳,我的腦海裏全是蘇花傻傻的模樣,她說:“嘿,明生,晚上我們吃魚怎麼樣?”

接吻魚還在遊啊遊,時不時地接個吻,樣子看上去特別喜慶。

可是感情不是一生隻能給一個人的嗎?

我們為什麼就動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