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陸薇薇。
秦辭拉著她跑開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後果。他隻是在看到陸薇薇的時候,感覺必須要保護她。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價。
秦辭的確付出代價了,在他和陸薇薇的關係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從前跟的老大找到了他。都說幫有幫規,像秦辭的這種行為,是要受到懲罰的。秦辭被狠狠地揍了一頓,住進了醫院,所以陸薇薇找不到他。
秦辭再次出現在陸薇薇麵前,是一個月以後。
他穿著黑色的衣服,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對陸薇薇說:“姑娘,想我了吧?”
不知道是因為秦辭眼睛的緣故,還是這句話太熟悉,陸薇薇忽然就撲倒在秦辭的懷裏哭了。她想秦辭,可是她知道,她更想杜承可。
秦辭不知道,其實在他消失的這段時間裏,陸薇薇除了找過他,也曾回去找過杜承可。原本她想找一個人可以替代杜承可,但當秦辭消失的時候,她終於明白,自己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杜承可。
那個允諾要帶她吃一輩子拉麵的人,終究還是沒有對她不離不棄。
陸薇薇想,最後看一眼他也是好的。看完了,她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是的,陸薇薇決定離開這個城市,回到原本屬於她的地方。本來她就不該跳窗戶跟杜承可一起出來,說不定她在家裏也早等到了杜承可混出個人模狗樣向她求婚了。
想到這些,陸薇薇的心裏就湧出一股濃重的心酸。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那個酒店她沒有看到杜承可,卻看到了那個酒店老板的女兒——曾經找過她的那個女孩陳瑤。
她變了,再沒有當初找陸薇薇時的囂張跋扈。眼前的她,和陸薇薇一樣,憔悴得像一塊抹布。她就坐在杜承可曾經洗碗的地方發呆,兩眼無光。
看到陸薇薇,她輕輕地抬起頭,突然冷笑了一聲。
“嗬,你是來嘲笑我的吧。他到底還是離開了我去找你了。”
“什麼?杜承可離開了你?”陸薇薇吃驚不已。
“怎麼?難道杜承可沒有去找你嗎?”看到陸薇薇吃驚的樣子,她突然一躍而起。
“當然沒有,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那天陸薇薇忘記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回來之後的她就請假躲在家裏再也沒有出去過。她躲在被窩裏不停地哭,哭完了之後就發呆。
她在想,都快四個月了,杜承可既然離開了陳瑤,為什麼沒有來找她?這四個月,他究竟在哪兒呢?
陳瑤告訴陸薇薇,杜承可在知道陸薇薇離開的第二天就發了瘋一樣滿世界找她,但後來終究還是被陳瑤鎖在了她的家裏。原本以為過幾天等杜承可冷靜下來,他就會和她在一起。可是等杜承可出來之後,他卻神清呆滯得不成人形。
陳瑤終於一邊痛哭一邊讓他走。
“你滾,去找你那個不離不棄的人吧!”
可是她不知道,杜承可這一走,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陸薇薇知道杜承可的死訊,是在秦辭抱著玫瑰回來的前一天。
那天她正決定離開這個城市,推開門,卻看到杜爸爸正站在門外。
他當然不是來責怪陸薇薇的,他隻是眼含淚水遞給了陸薇薇一封信就走了。
也是那個時候,陸薇薇才知道杜承可在這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裏究竟去了哪兒,他當然哪兒也去不了。因為直到他斷了最後一口氣,他都沒離開過醫院。
早在三個月前,杜承可從陳瑤家裏出來之後,就瘋狂地尋找陸薇薇。他必須要找到她,他還沒有帶陸薇薇吃一輩子的拉麵,他怎麼可能就離開她呢?
隻是突然有一天,他感到身體不適。在他暈倒被好心人送去醫院之後他才知道,自己被感染了乙肝。那個時候杜承可才想起來,在他們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因為被旅館老板趕出來又沒錢租房,杜承可去了地下血站賣了一袋血。
他怎麼能讓自己心愛的人連一個容身之地都沒有呢,他不能,所以就算拚了命,他也不能讓陸薇薇受半點兒委屈。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真的為此丟了性命。
在醫院裏,杜承可苦苦撐了將近四個月,但他還是沒能撐到最後。
陸薇薇看著手裏的信,突然就覺得,全世界都崩塌了。
6.
2012年5月13日,是秦辭和陸薇薇成婚的好日子。
他們一起離開了A市,回到了C城。當初杜承可的葬禮,陸薇薇沒有參加。即便是過了幾個月她回去之後,她也從來沒有去過杜承可的墓地。
因為,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杜承可對她說的話。
在那封信裏,杜承可說——
“薇薇,對不起,我想你沒有辦法跟著我吃一輩子的拉麵了。答應我,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還沒有讀完,陸薇薇就已經痛哭流涕。她多想答應杜承可,可是要她忘了他,她辦不到。但她一定會好好活下去。他要她好好活下去,她做不到忘了他,那她就一定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當秦辭向她求婚的時候,她含著眼淚,答應了。
她想,秦辭一定是上蒼派來接替杜承可的位子的,他們都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如果陸薇薇仔細去看,她會發現,其實秦辭的眼睛不隻是和杜承可的像,而且,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因為那雙眼睛,真的就是杜承可的。
也是三個月前,在陸薇薇第一次在小巷裏將秦辭送去醫院救治之後,他就遭到了第二次毒打。在那一次被打之後,秦辭的眼睛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送去醫院之後,醫生就告訴他,如果不能馬上找到新的眼角膜,他的眼睛將再也看不到光明。
痛苦不已的秦辭,沒想到卻聽到一個像天光一樣賜予他希望的聲音。
“我可以給你。”
就是那天,秦辭遇到了正在住院的杜承可。那個時候,他當然不知道杜承可是誰,杜承可問了他身上巨大的十一位電話號碼的來曆之後,給他講了一個故事。那個故事秦辭已經記不清了,他隻知道如果他答應好好照顧這個手機號碼的主人,他就將得到眼角膜。
一心隻想眼睛能複原的秦辭哪裏記得住他說的話,為了盡快得到杜承可的眼角膜,秦辭發誓一定會找到杜承可所說的女孩,並一定好好照顧她。
三個月以後,秦辭的眼睛徹底好了。
他接到了新的生意。一個酒店的老板為了替女兒出口氣,找到他,讓他替他女兒教訓那個負心漢喜歡的女孩。
隻是秦辭沒想到,他要教訓的那個女孩,是陸薇薇。
是杜承可要他照顧的人。
他當然要照顧她,不是因為答應過杜承可,是因為他愛她。
在他顛沛流離的這些年,他終於遇到了她。相遇剛好,辰光未老,眉眼未老,辰時不晚,也不早。
所以在他和過去一切都撇清之後,他對陸薇薇說:“嫁給我吧,讓我們一起到老。”
5月13日,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可是如果有人注意的話,就會發現,陸薇薇選擇和秦辭成婚的日期,正是一年前她和杜承可私奔的日子。
她依舊記得那天她的腿劃破一道長長的傷口時,杜承可眼含淚水地對她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傻?”
陸薇薇卻撇著嘴角對他說:“你忘了嗎?我說過,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有些話,不是說說而已。
秦辭和陸薇薇交換戒指的時候,他們都哭了。
也許是感動,也許是感恩。沒有人知道他們心裏各自在想什麼。
隻是所有人都看到,在他們交換戒指的那一刻,一道天光打下來,吻住了他們的臉龐,也吻痛了這塵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